第45章 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若是寻常人被这中年男子那仿若实质的锐利目光逼视,恐怕早已心胆俱裂,内心怯意丛生。

而正圆仅仅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仿若眼前之人毫无价值,瞬间丧失了兴致,随即将注意力重新聚焦于桌上的饭菜,径直把身旁这位气势汹汹的中年男子视若无物。

“那个人究竟是谁啊?一身家奴打扮,又并非裘师,竟如此大胆,敢向正圆公子质问?”一位客栈伙计眼见形势不妙,瑟缩在角落里,满心疑惑,不解地轻声呢喃道。

“哼,他不过是仗势欺人罢了。一看便知是墨家的豪奴,全靠着背后有强硬的靠山撑腰,才有这般胆量向裘师大人叫嚣。换做其他普通凡人,谁有这个胆子?”身旁有人满脸不屑,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

“话虽如此,可一个普通凡人,竟然敢对裘师这般大呼小叫。啧啧,这般经历,想必十分刺激。”

“切,你也莫要将裘师看得太过超凡。正圆公子不过玖转末阶,才刚刚成功炼化本命裘,真要动手较量,还未必能胜过这个体格魁梧、身手不凡的凡人呢。”

“唉,只愿他们待会儿真要交手,可千万别打坏我们客栈里的物件。”

伙计们你一言我一语,声若蚊蝇,透着满满的担忧。

他们皆畏惧地缩在一旁,只敢小心翼翼地探头张望,没有一人敢贸然向前。

“咦?你竟还有心思继续吃喝。”见自己一番言辞威慑,竟未能让正圆有丝毫惧意,那身材高壮的中年男子眼中寒芒闪烁不定,仿若夜空中划过的冷冽流星,“你若不是在当我诓骗你?此刻已经有人前去通报大小姐了,不出片刻她便能赶到。小子,你就别想着逃跑了。当然,你也决然逃不掉,我便是专门来看住你的。待会儿有你好受的。”

正圆仿若未闻,仿若外界的威胁与他毫无关联,依旧不紧不慢地吃着饭菜,动作优雅而沉稳,仿若身侧并非有人。

中年家奴的眉头紧紧皱起,宛如被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未曾在正圆脸上捕捉到一丝一毫的惊恐或是慌乱之色。这让他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被无视之感,尊严仿佛被狠狠践踏在脚下,愤怒的火焰在心底熊熊燃烧。

他在墨家为奴十几载,凭借忠诚与干练,颇得主子们的信赖。

长久以来,他接触到了一些裘师的相关信息,知晓其中的些许门道。玖转末阶的裘师,在武斗之时大多仍需依赖自身的拳脚功夫。在实际战斗中,裘虫更多起到的是威慑作用,其实际杀伤力在初期相对有限。

尤其是他深知,像正圆这样初涉修行的少年裘师,自身力量与他这个正值壮年、常年锻炼的人相比,远远不及。

若单纯比拼拳脚,他凭借着多年的锻炼,自信完全能够占据上风。

同时,正圆目前仅仅炼化了月光裘,最多也不过能催发出几记月刃而已。

中年男子早年常被充当陪练,有着切身体会,心中十分清楚:玖转末阶真元催动的月刃,即便实打实击中人体,最多也只能割开一道巴掌长短的血口子,杀伤力着实有限。

再加上他背后有漠家这座大山撑腰,因此面对正圆时,他自觉有恃无恐,一心想着在此刻积极表现,期望能借此讨取主子们的恩赏与格外看重,从而在墨家的地位更进一步。

“小子,你胆子倒是不小…”中年男子语气愈发不善,那声音似那寒冬的北风,带着刺骨的冷意。说着,他缓缓撸起袖口,露出肌肉结实、青筋暴突的手臂。他的两只手臂粗壮有力,上面布满了陪练时留下的伤疤。前臂上,一根根青筋蜿蜒盘绕,犹如一条条蛰伏的小蛇;上臂更是粗壮得惊人,竟比方源的大腿还要粗上几分,彰显着他强大的力量。

客栈伙计们瞧着这一幕,心中仿佛被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住,拔凉拔凉的。

有些食客早已坐立不安,陆续起身,匆匆结账,迫不及待地想要远离这个即将爆发冲突的是非之地,生怕被这场争斗波及。

“找到正圆了?”就在这时,门口处传来一个清亮却又透着高傲的女音,仿若一把利剑,瞬间划破了客栈内紧张压抑的气氛。

墨晏迈着大步,身姿矫健地踏进客栈。

她身后跟着一群家中豪奴,气势汹汹,仿若一阵黑色的潮水,瞬间涌入客栈。

她身材高挑,曲线玲珑,前凸后翘,有着令人瞩目的身材比例。然而,一张马脸却无情地破坏了整体美感,这明显遗传了墨之血脉的特征,使得她的外貌大打折扣。

不过,她身着蓝色武服,那武服质地精良,线条流畅,彰显着她的干练。

腰间系着一条赤色宽边腰带,腰带上镶嵌着方形铁片,铁片上刻着一个醒目的“捌”字,在昏暗的客栈灯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泽,无声地宣告着她的实力与地位。并且,她刚刚完成家族任务归来,身上还残留着些许风霜之色,那是历经奔波与磨砺留下的痕迹。这些元素交织在一起,为她凝造出一种精干逼人的强大气场。

因此,她一踏进客栈,裹挟着的强大威风仿若一阵狂风,瞬间让整个客栈饭厅陷入了一片死寂当中。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停下手中动作,目光纷纷投向这位气场强大的女子,心中满是敬畏与忌惮。

“奴才高碗拜见大小姐!”中年男子高碗见了墨晏,态度陡然间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仿若川剧变脸一般迅速。

他脸上瞬间堆起了谄媚的笑容,那笑容夸张而又扭曲,如一朵盛开在阴暗角落的恶之花。他弯下腰,弓着背,身形矮了大半,连走几个小碎步,随后“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跪地,向墨晏请安问好,动作娴熟而又卑微。

客栈中的一干伙计,看着中年男子的这番戏剧性转变,皆惊得目瞪口呆,嘴巴大张,仿若能塞进一个鸡蛋。

高碗身材高大粗壮,平日里威风凛凛,此刻却卑躬屈膝,那模样显得极为滑稽可笑,与他平日形象形成了鲜明的反差。然而,客栈伙计们却笑不出来,因为高碗的表现,更加凸显出了墨晏的强势与威严,让他们心中的恐惧愈发浓烈。

有些伙计不禁为正圆暗自捏了一把汗。

正圆可是他们客栈的大主顾,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日后便无法再照顾客栈的生意,这对他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

更多的人则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正圆最好乖乖束手就擒。

真要开战,打坏了客栈的东西,那可就更加不妙了,他们可承担不起这样的损失。

墨晏早已司空见惯,并未看向跪倒在地下的高碗,她的双眼仿若夜空中闪烁的寒星,紧紧地盯住正圆,迈着大步径直走到桌前,语气凌厉至极,仿若一把出鞘的利刃:“你就是李正圆?看来你吃得很是香甜嘛。呵呵呵,不知道拳头的滋味如何?我倒是可以让你好好尝尝,说不定比这饭菜更香呢。”

虽然嘴上这般说着,但是墨晏却并未立即动手。

正圆的行为举止太过镇静,太过反常,让她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虑。

莫非他背后还有什么隐藏的强大人物撑腰?

“但是不应该啊,我来之前,就已经仔细调查过了。这个正圆是典型的孤苦无依之人,双亲早逝,还被舅父舅母狠心赶出了家门。再加上他资质仅有卑等,不过是一个柔弱少年,能有什么深厚背景?”墨晏心中忍不住暗自嘀咕起来,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困惑与犹豫。

但不管怎么说,反常即为妖。此事透着古怪,必须先刺探一番,摸清情况,再做打算。

正圆呵呵一笑,那笑容仿若春日暖阳,带着一丝慵懒与不羁,斜眼瞥了漠颜一眼:“谁告诉你我是李正圆的?”

墨晏顿时一愣,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旋即,她迅速扭头看向高碗,眼神中满是质问与恼怒。

高碗刚刚站起身来,此刻又被漠颜的目光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再次跪了下去。他额头冷汗涔涔,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不停地滚落,仿若断了线的珠子。他结结巴巴,嘴唇颤抖,慌乱得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主子,奴才,奴才……”

他们手中虽有李正圆的画像,但也都清楚李正圆和李正德是孪生兄弟,相貌极为相似,几乎难以分辨。

“难怪这个少年如此有恃无恐,原来他是李正德,而非李正圆啊。”一时间,墨晏身边的家奴们心中都涌起了这样的猜测,彼此交换着眼神,小声议论起来。

“李正德可不是正圆能比的。后者不过区区卑等资质,孤身一人,毫无靠山;前者却是翰等天才,在开窍大典就被族长纳入一系,只要顺利成长起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墨晏没有得到高碗肯定的回答,心中愈发犹豫,眼神在正圆身上来回打量,试图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丝破绽。此时,知晓正圆身份的,只有客栈角落里的一群伙计。然而,无论是李正圆还是李墨晏一方,他们都得罪不起。

因此,伙计们都紧紧闭住嘴巴,不敢透露半点风声,生怕惹祸上身。

正圆吃饱了,他缓缓站起身来,动作优雅而沉稳,仿若一位遗世独立的雅士。他淡淡地看了墨晏一眼,声音平静而又低沉:“你不是想找李正圆么?跟我来吧,我带你去学堂宿舍找他。”

“如果眼前这人是李正德,我可不想轻易得罪他;如果是正圆,我一路紧紧跟着他,也不怕他冒充。”霎时间,墨晏心中思绪如电般翻转,迅速权衡利弊后,便下了决定。

“好,我跟你去学堂。请!”墨晏侧身让过一条道,伸平手掌,双目精光闪烁,仿若夜空中的星辰,示意正圆先行。那眼神中既有警惕,又带着一丝好奇,仿佛在探寻正圆的真实意图。

正圆洒然一笑,那笑容似春风拂面,带着一丝洒脱与自信,昂首迈步而去。他的步伐坚定有力,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上,沉稳而又充满韵律。

墨晏紧跟其后,她的身姿挺拔,步伐矫健,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与自信。身后一群家奴也鱼贯而出,他们的脚步声整齐划一,气势非凡。

“好险。”

“终于走了。”

“就算是打起来,也不关我们客栈的事情了。”

留下一群客栈伙计,大多都拍着胸口,脸上露出庆幸的神色。他们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长舒一口气,仿佛逃过了一场劫难。

此乃常人之无奈也。

恒处被动之境,纵己之性命、己之财物,虽以资购得,亦不得真为己属。但凡彼辈争斗,误毁他物,断无赔偿之理。众友亦惧而不敢索其偿、追其债也。

正圆此举实则是保护了这些人,正常的狗吃的是屎,这群狗腿子吃的是普通人的血和肉。

一群人来到学堂门口。

“来人止步!”

“站住,家族学堂只允许本族裘师自由出入。”门口处两位侍卫,身姿挺拔,神色严肃,如同一尊尊门神,手持长枪,威风凛凛地拦下李正圆、李墨晏一群人。

“放肆!屁眼朝天有眼无珠的家伙!连我都不认识了?居然敢拦我。”墨晏目光如电,横扫二人,张口喝斥,那声音仿若洪钟,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不敢。”侍卫连忙抱拳,态度恭敬,但神色坚定,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墨晏大小姐,小的们都把您铭记在心呢。但是族规如山,实实在在摆在这儿,不容违背。这样吧,大小姐,可以允许您带进一个家奴。这已是我们最大的让步了。”一位老成的侍卫恭谨地答道,语气诚恳,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墨晏冷哼一声,心中虽有些不情愿,但在族规面前,她也不敢公然违抗。

墨家虽然强盛,但也因此树大招风。别忘了,墨家之外,还有蚩家与之分庭抗礼;蚩家之外,还有族长一系时刻等着抓墨家的把柄。稍有不慎,便可能给家族带来灾祸。

“你们都留下,高碗跟着我。”想了想,墨晏便下了命令。她的声音干脆利落,不容置疑,彰显着她的果断与决断力。

高碗顿时昂首挺胸,脸上洋溢着欢喜之色,仿若得到了莫大的荣耀:“多谢大小姐赏识!”那声音中充满了兴奋与感激,仿佛一只被主人奖赏的小狗,摇头摆尾,得意洋洋。

“走吧,学弟。”李墨晏意味深长地向李正圆一笑,那笑容仿若夜空中的弯月,带着丝捉摸不透。

正圆面色仍旧平淡如水,世间万物皆无法激起他内心的波澜,他带头就走,步伐沉稳。

他来到宿舍门口,从怀中掏出钥匙,打开锁扣,动作熟练而又流畅。随后,他轻轻推开了门,门轴发出“吱呀”一声轻响,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他迈出一步走进房里,便停下了脚步,仿若一尊雕像,静静地伫立在那里。

房门洞开,房间里一览无余,里面陈设简单朴素,仅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根本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墨晏站在门口,目光迅速扫过房间,脸色微微一沉,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阴沉天空:“学弟,你最好解释清楚,房间里可没人!”那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怒与质问,仿佛正圆欺骗了她。

正圆微微一笑,那笑容恰似春日里绽放的花朵,带着一丝狡黠与玩味:“我不就是人么?”那声音不高,但却仿若一道惊雷,在墨晏耳边炸响。

墨晏盯住正圆,目光一闪,如那夜空中划过的流星,似有所悟:“我要找的可是李、正、圆!”她一字一顿,声音冰冷,仿佛要将正圆冻结。

正圆呵呵轻笑,笑声如山间的清泉,清脆悦耳:“云悠竹隐径,林寂影垂楼。行止皆须定,竹禽无戏啾。我可从未有说过,我不是李正圆啊。”那话语中带着一丝调侃与挑衅,善戏谑兮,不为虐兮,正圆与墨晏玩了一场有趣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