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星光筑巢

贫民窟的夜风裹着铁锈与腐水的腥气,刀子似的刮过罗兰裸露的脖颈。他怀里紧抱着那只冰凉的酒坛,坛身上“给玛莎,愿你的眼睛永远明亮——K”的刻痕硌着他的指骨,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老酒保佝偻着背,在前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烧焦的胡子茬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刺眼。维克多沉默地殿后,佣兵罩袍下,重剑的轮廓随着步伐微微晃动,警惕的目光扫视着两旁如巨兽残骸般匍匐的破败棚屋。

暗鸦巢穴方向的火光还未完全熄灭,将天际染成一片病态的橘红,如同垂死巨兽吐出的最后一口浊气。每一次呼吸,胸腔里都带着灼烧般的刺痛和浓烟留下的窒息感,左肩的伤口在奔跑的颠簸中重新撕裂,温热的血顺着臂弯流下,滴落在冰冷的酒坛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卡伦识字本上歪歪扭扭的“自由”二字,还有格伦在火焰中扭曲哀嚎的脸,交替在眼前闪现,与身体各处的剧痛交织成一张挣不脱的网。

【警告:身体损伤程度:68%】

【炽阳斗气残余能量:0.3%】

【商城点数:130.65】

系统的提示冰冷地悬浮在视野边缘,像是对他此刻狼狈的无声嘲讽。手腕内侧,那三道蛇吻淤痕上方,倾斜的天平印记散发着微弱的蓝光,时隐时现,带着一种奇异的灼热感。老酒保那句“我曾经也听到过那个声音”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混乱的思绪里激起层层涟漪,却又被更汹涌的疲惫和伤痛淹没。

“到了。”老酒保沙哑的声音打断了罗兰的恍惚。他停在一座几乎被垃圾和瓦砾掩埋的建筑前。与其说是房子,不如说是一具风烛残年的骨架。腐朽的木门半塌着,屋顶塌陷了大半,露出几根焦黑的椽子,倔强地刺向污浊的夜空。墙壁斑驳,糊着厚厚的泥浆和早已褪色的标语,墙角堆积着不知何年何月的秽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只有一扇残存的、布满蛛网的彩绘玻璃窗,镶嵌在最高处的断墙上,在远处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几缕浑浊的光。

“就这?”维克多皱了皱眉,重剑的剑柄在掌心转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金属摩擦声。他的视线扫过周围,几个蜷缩在阴影里的流浪汉投来麻木或警惕的目光。

老酒保没理会维克多的质疑,只是费力地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更多的灰尘簌簌落下。“比睡阴沟强。”他咳嗽着,率先弯腰钻了进去。

一股浓重的霉味、尘土味和某种动物巢穴的臊臭扑面而来,几乎让罗兰窒息。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微光,勉强能看清里面的情形:空间比外面看起来稍大,但也极其逼仄。地面坑洼不平,积着黑乎乎的泥水。几根勉强支撑的柱子歪斜着,仿佛随时会彻底倒下。角落里堆着些破烂的麻袋和朽烂的木板,上面覆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唯一算得上“家具”的,是一块半埋在土里的、布满青苔的方形石墩。

罗兰抱着酒坛,踉跄着跟了进去,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他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在地,沉重的喘息在死寂的屋子里格外清晰。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尖叫,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肩头的伤口,带来一阵阵眩晕。他低头看着怀里的酒坛,玛莎夫人温和的面容在记忆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卡伦染血的识字本覆盖。自由…他用一个少年的命和监工的命换来的自由,就是这样一个散发着腐朽气息的破洞?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点点漫上来,试图将他吞没。

【检测到强烈绝望情绪…强度:85%…转化中…能量点数+0.85…当前:131.5点】

系统的提示非但没有带来安慰,反而像是一记耳光,抽打在他疲惫的灵魂上。连绝望都能被量化、被收割吗?

“小子,”老酒保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你杀了暗鸦的监工,烧了账本。从今晚起,你脖子上的狗链子,算是断了。”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个瘪瘪的皮囊,拔开塞子,一股劣质麦酒的刺鼻气味弥漫开来。他灌了一口,辛辣的味道让他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一会儿才平复。“你不再是奴隶了。”

罗兰抬起头,在昏暗中看向老人模糊的轮廓。

“但你也不再是普通人了。”老酒保的声音低沉下去,浑浊的眼睛在黑暗里似乎亮了一下,“格伦是暗鸦的一条恶狗,打死了狗,主人会善罢甘休?黑蝎帮的余孽,暗鸦的打手,还有那些被断了财路的城防军老爷们…你的脑袋,现在值钱了。”他又灌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似乎给了他力气,“悬赏令…天亮前就会贴满贫民窟的墙头。”

维克多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门神。他摘下罩袍的兜帽,露出棱角分明的脸,肩胛处包扎的布条隐隐透出血迹——那是为罗兰挡刀留下的。他低沉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他们会像鬣狗一样嗅着血腥味追来。你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眼中钉…肉中刺…

罗兰靠在冰冷的土墙上,怀里的酒坛冰凉依旧。远处暗鸦巢穴的火光,透过那扇残破的彩窗,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那双浅褐色的眼眸深处,疲惫和伤痛之下,有什么东西在缓慢地凝聚、燃烧。卡伦推他逃离时嘶哑的喊声,格伦临死前扭曲的恐惧,维克多挡在身前的重剑,老酒保递来的酒坛…所有的画面、声音、情绪,如同炽阳斗气的燃料,在濒临熄灭的灰烬中,猛地窜起一簇新的火苗。

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越过维克多宽厚的肩膀,投向门外那片被火光和污秽笼罩的贫民窟。那里有无数像卡伦一样在泥泞中挣扎、随时可能无声无息消失的生命。自由?如果只是逃离了锁链,却依旧被恐惧和追杀驱赶着在阴沟里爬行,那算什么自由?

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带着血腥味。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小屋的沉寂:

“那就…让他们来。”

【警告:目标[罗兰]情绪波动异常!】

【核心状态:[极端愤怒转化]+[生存意志强化]+[守护意志萌芽]】

【检测到环境情绪能量:[恐惧]+[敬畏]+[微弱希望]…】

【转化率突破阈值!】

【商城新区域:[基础建设模块(安全屋系统)]解锁!资源点:131.5点】

视野边缘的系统提示疯狂闪烁,带着一种近乎亢奋的节奏。与此同时,手腕内侧的天平印记骤然变得滚烫,蓝光大盛,瞬间照亮了他沾满血污和烟灰的手腕。一股微弱却清晰的信息流涌入脑海——不再是冰冷的商品列表,而是关于“环境扫描”、“结构加固”、“基础医疗”等模块的选项!

罗兰猛地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霉味涌入肺腑,却带来一种奇异的清醒。他低头,看向怀中冰冷的酒坛,坛身上“玛莎”的名字在印记的蓝光下清晰可见。希望…玛莎夫人给予他的,不仅仅是第一枚银币和语言卷轴,还有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微光的可能。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扶着冰冷的土墙站了起来。动作牵扯到伤口,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倒下。他抱着酒坛,一步一步,走向那扇镶嵌在高处的、布满蛛网和污垢的彩绘玻璃窗。

“你干什么?”维克多皱眉问道。

罗兰没有回答。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那堆朽烂的木板和一根还算粗壮的木棍上。他走过去,弯腰,不顾左肩撕裂般的剧痛,用还能活动的右手,费力地抽出一块边缘相对锋利的厚木板。

老酒保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猜到了什么,握着酒囊的手紧了紧。

罗兰抱着木板,再次走到那扇彩窗下。他仰起头,彩窗上模糊的图案在远处火光的映衬下,依稀能看出是某种宗教故事,圣洁的天使和受难的圣徒。多么讽刺。他深吸一口气,将木板尖锐的边缘,对准了彩窗最中心的位置。

“小子…”老酒保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罗兰没有犹豫。他凝聚起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也凝聚起胸腔里那团不肯熄灭的火——那不再是炽阳斗气的狂暴烈焰,而是一种更为沉静、更为坚韧的意志之火。他低吼一声,不是愤怒的咆哮,而是某种决绝的宣告,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木板狠狠砸向那扇尘封的彩窗!

“砰——哗啦——!!!”

刺耳的碎裂声骤然炸响,打破了贫民窟死水般的沉寂!无数色彩斑斓、沾染着百年尘埃的玻璃碎片,如同冻结的泪珠,又如破碎的星辰,从高处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在狭小的空间里折射着远处跳跃的火光,划出一道道短暂而凄美的光痕。

月光!清冷的、皎洁的月光,失去了彩窗的阻隔,毫无阻碍地、汹涌澎湃地倾泻而下!

那束月光,像一柄银色的利剑,精准地刺破了小屋的黑暗,直直地打在罗兰身上,也照亮了他脚下那片狼藉的地面。光柱中,尘埃飞舞,如同细碎的星屑。他站在光柱中央,浑身浴血,衣衫褴褛,脸上沾满烟灰和血污,狼狈不堪。然而,当他抬起头,任由那清冷的月光洗刷他脸上的污秽时,那双浅褐色的眼眸,却在月光下亮得惊人。疲惫依旧,伤痛依旧,但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静而坚定的光芒,取代了之前的狂暴与绝望。

破碎的彩色玻璃碎片散落在他脚边,反射着月光和火光,如同铺了一地细碎的宝石。他沐浴在纯净的月华里,怀抱着那只刻着“玛莎”名字的酒坛,像一个从废墟和血污中挣扎而出的朝圣者,终于触摸到了信仰的微光。

“星光…”罗兰的声音很轻,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却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变得无比寂静的小屋里。他环视着这片被月光照亮的、依旧破败不堪的空间,目光扫过惊愕的老酒保,扫过门口沉默注视的维克多,最终落在那倾泻而下的、纯净的光柱上。

“叫它‘星光小屋’。”他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在月光里淬炼过,“给那些…活不下去的人,留一盏灯。”

话音落下,小屋内外一片死寂。只有远处暗鸦巢穴方向传来的、微弱的燃烧噼啪声,和贫民窟深处不知何处响起的、压抑的咳嗽声。老酒保怔怔地看着沐浴在月光中的罗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酒囊,浑浊的眼底翻涌着极其复杂的光芒,最终化为一声长长的、意味不明的叹息。他拔开塞子,狠狠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仿佛在灼烧某种积郁已久的情绪。

维克多堵在门口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佣兵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紧紧锁在罗兰身上,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从奴隶角斗场里爬出来的年轻人。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转过身,走向门外堆积如山的垃圾和废墟。

月光静静地流淌,将小屋内的破败和污秽都蒙上了一层不真实的银辉。罗兰抱着酒坛,站在光柱中央,感受着月光带来的、久违的清凉。身体的疼痛似乎被这清冷的光暂时麻痹了,手腕上的天平印记依旧微微发烫,但不再是灼人的警告,而是一种温热的、仿佛与这月光共鸣的脉动。

【安全屋系统激活!】

【环境扫描中…】

【结构完整性评估:17%(危房)】

【建议优先加固:承重柱(4根)、屋顶(大面积坍塌)、门窗(无有效防御)】

【检测到微弱生命体征信号(附近)…】

新的系统界面在视野中展开,不再是冰冷的商品列表,而是带着简洁线条和数据的立体结构图,清晰地标注着小屋的脆弱点和需要修复的位置。甚至还有一个微弱的绿色光点,在小屋外不远处的某个垃圾堆附近闪烁。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而痛苦的呻吟声,伴随着压抑的咳嗽,断断续续地从门外传来,正好与系统标注的那个微弱生命体征信号位置重合。

罗兰和老酒保同时看向门口。维克多高大的身影正从一堆破烂的木板和废弃铁皮中,拖出一块看起来相对厚实、边缘还算齐整的旧门板。门板很沉,上面布满了虫蛀的孔洞和干涸的苔藓,但木质本身似乎还算坚硬。维克多将它拖到小屋门口,重重地顿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肩胛处的伤口因为用力又渗出了血迹,但他毫不在意,只是看向屋内的罗兰,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这块门板。

“用这个堵门。”维克多的声音依旧低沉简洁,却带着一种无需言说的支持。

罗兰点点头,抱着酒坛,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玻璃碎片,走到门口。月光也追随着他,照亮了门口这片小小的区域。维克多已经将那块破旧的门板立了起来,勉强能挡住大半门洞。

就在这时,那痛苦的呻吟声更清晰了,还夹杂着孩童细弱的哭泣。

“奶奶…奶奶你醒醒…”

声音来自小屋侧面,一个被巨大垃圾堆半掩着的角落。罗兰循着声音和系统地图上的光点走去。维克多警惕地握住了重剑剑柄,跟在他身后。

扒开散发着恶臭的腐烂菜叶和破布,眼前的景象让罗兰的心猛地一沉。

一个头发花白、瘦骨嶙峋的老妇人蜷缩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身上只裹着一件单薄破烂的麻布片,在夜风中瑟瑟发抖。她双眼紧闭,脸色灰败,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发出痛苦的呻吟。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同样瘦小肮脏的小女孩,正跪在她身边,用小手徒劳地推着她的肩膀,眼泪在脏兮兮的小脸上冲出两道白痕,细弱的哭声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老妇人裸露在外的脚踝肿胀得发亮,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上面有几道深深的、已经化脓溃烂的伤口,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显然是某种啮齿类动物啃咬所致。

“求求你们…救救我奶奶…”小女孩看到走近的罗兰和维克多,像受惊的小兽般瑟缩了一下,但随即又鼓起勇气,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带着哭腔哀求道。

罗兰蹲下身,小心地避开老妇人溃烂的伤口。月光落在他沾满血污的脸上,也落在那张稚嫩却写满绝望的小脸上。他伸出手,不是去探老妇人的鼻息,而是轻轻、极其轻柔地,碰了碰小女孩冰冷颤抖的小手。

【商城扫描:目标(老妇人)状态:严重感染(败血症风险高),营养不良,失温。】

【商城扫描:目标(幼童)状态:轻度营养不良,受惊,失温。】

【安全屋系统建议:立即转移至遮蔽环境,基础保暖,伤口紧急处理(需兑换[基础消毒药剂]、[消炎草药膏])。资源点:131.5点。】

冰冷的系统提示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罗兰没有丝毫犹豫。

“帮我把她抬进去。”他对维克多说,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维克多没有废话,立刻弯腰,小心地避开老妇人的伤腿,和罗兰一起,合力将这个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的老人抬了起来。小女孩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小手紧紧抓着奶奶破烂的衣角。

当他们抬着老人穿过那扇刚刚立起的、象征性的破旧门板,进入被月光笼罩的“星光小屋”时,老酒保已经默默地用脚清理出一块相对干净的地面,还不知从哪里翻出几张相对完整的、脏污的草席铺在了地上。

罗兰和维克多小心翼翼地将老妇人放在草席上。小女孩立刻扑到奶奶身边,紧紧握住她枯槁的手。

“酒保爷爷,有热水吗?干净的布?”罗兰看向老酒保,语速很快。

老酒保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从角落里拖出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缺了口的破瓦罐,又摸索着找出一个同样肮脏的木盆。“外面有口废井,我去打点水烧热。”他佝偻着背,抱着瓦罐和木盆,步履蹒跚地走向门外。

罗兰则立刻将心神沉入商城。新解锁的[基础建设模块]下,[基础医疗]子项里,[基础消毒药剂(小份)]需要5点,[消炎草药膏(小份)]需要8点。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兑换。

【兑换成功!消耗13点。剩余:118.5点。】

微弱的白光在他掌心一闪而逝,一个粗糙的陶土小瓶和一小罐散发着淡淡苦涩清香的绿色药膏凭空出现。

这时,老酒保端着一盆还冒着丝丝热气的温水回来了——显然是用他那点微弱的斗气或者别的什么方法快速加热了井水。水很浑浊,但在这个环境下,已经是难得的“干净”。

罗兰撕下自己破烂外袍相对干净的内衬下摆,浸入温水中拧干。他跪在老妇人身边,动作尽量轻柔地擦拭她脸上、手上的污垢。小女孩在旁边紧张地看着,小手紧紧攥着。

当擦拭到老妇人肿胀溃烂的脚踝时,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让小女孩忍不住别过头去,小声啜泣起来。罗兰深吸一口气,打开那个陶土小瓶,一股刺鼻的酒精混合着某种草药的味道弥漫开来。这是商城兑换的消毒药剂。他咬咬牙,将药液小心地淋在溃烂的伤口上。

“呃啊——!”昏迷中的老妇人身体猛地一抽,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浑浊的眼睛竟然短暂地睁开了一条缝,充满了极致的痛苦。

“奶奶!”小女孩哭喊着扑上去。

“按住她!别让她乱动!”罗兰低喝一声,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维克多立刻上前,用他蒲扇般的大手,小心而稳固地按住了老妇人瘦弱的肩膀。

罗兰的动作更快了。他强忍着消毒药剂刺激伤口带来的视觉冲击和那股难闻的气味,迅速而仔细地清理着伤口周围的脓液和腐肉。每一次触碰都引起老妇人剧烈的颤抖和痛苦的呻吟。清理完毕,他立刻打开那罐绿色的药膏,用干净的手指挖出厚厚的一层,均匀地涂抹在伤口上。药膏带着清凉的气息,似乎瞬间缓解了部分灼痛,老妇人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了一些,呻吟声也微弱下去。

做完这一切,罗兰额头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左肩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崩裂,鲜血染红了刚换上的、同样破烂的内衬。他喘着粗气,将剩下的药膏递给紧张守在一旁的小女孩:“这个…收好…每天…给她换一次药…伤口…不能沾水…”

小女孩似懂非懂,但看着奶奶似乎没那么痛苦了,含着泪用力地点点头,像捧着珍宝一样接过那罐小小的药膏。

罗兰又撕下另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条,小心地将老妇人涂好药的脚踝包扎起来。做完这一切,他才真正松了口气,疲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几乎要瘫倒在地。

老酒保默默地将那盆已经变凉、染上血污和脓水的脏水端了出去。

维克多看着罗兰包扎好的伤口,又看了看他肩上渗出的血迹,沉默地走到墙角那堆破烂木板前,开始挑选相对笔直、结实的木料。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开始削砍木料,显然是在制作简陋的夹板。

月光依旧静静地流淌,照亮了草席上昏睡的老妇人,照亮了守在一旁、紧紧握着药膏的小女孩,照亮了罗兰疲惫而染血的脸,也照亮了维克多沉默劳作的身影。

罗兰靠在冰冷的土墙上,怀中依旧抱着那只冰冷的酒坛。坛身上“玛莎”的名字在月光下清晰可见。他看着眼前这一幕:重伤的老人,无助的孩子,沉默的战士,还有门外那个佝偻着背、不知在忙碌什么的老酒保。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感觉压在他的心头,不是绝望,也不是狂喜,而是一种…责任?或者说,是这片月光下,他亲手砸碎彩窗后,必须去点亮、去守护的某种东西。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屋顶那个巨大的破洞。清冷的月光毫无阻碍地倾泻而下,如同一条连接天地的银色通道。破碎的彩窗边缘,残留的彩色玻璃碎片,在月光下闪烁着星星点点、微弱却执着的光芒,如同散落在凡间的星辰碎片。

星光小屋…给活不下去的人,留一盏灯。

他缓缓闭上眼,感受着月光洒在脸上的微凉,感受着身体各处传来的、真实的痛楚,也感受着手腕上那微微发烫的天平印记,以及脑海中那个刚刚解锁、名为“安全屋”的系统界面。

炉火尚未燃起,前路依旧荆棘密布,悬赏的刀锋随时可能落下。但在这片被月光洗净的废墟之上,在这间被他命名为“星光”的破屋里,一缕微弱的、名为“希望”的星火,已经悄然点燃。它不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生存,而是为了脚下这片泥泞的土地上,那些同样在黑暗中挣扎的生命。

黑暗中,小女孩依偎在奶奶身边,似乎因为疲惫和安心,沉沉睡去,发出均匀细弱的呼吸声。屋外,贫民窟深沉的夜色里,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婴儿微弱的啼哭,划破了死寂,带着新生的、脆弱的生命力。

【安全屋系统:基础功能激活完成。】

【绑定区域:“星光小屋”】

【守护意志确认…】

【“星光”信标…初始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