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镜中浮世录?幽思困局

暮春的雨丝斜斜掠过将勋府的雕花窗棂,在琉璃瓦上敲出细碎的声响。侯梦将勋倚在九曲回廊的朱漆栏杆上,手中的白玉盏盛着琥珀色的酒液,倒映着他略显苍白的面容。远处传来悠扬的琴声,如泣如诉,那是长嫂沈云姝在抚琴,琴弦拨动间,似有暗香浮动,勾得他心尖儿微微发颤。

他仰头饮尽盏中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却浇不灭心底那团炽热又苦涩的火焰。自懂事起,他便知晓,沈云姝是兄长明璋的妻子,是这侯府名正言顺的长媳,可每当她莲步轻移,广袖翻飞,那双秋水般的眸子不经意间掠过他时,他总觉得整个世界都停止了转动。

将勋望着手中的酒盏,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记得前日午后,他在花园偶遇沈云姝。那日她身着一袭月白色襦裙,外披蝉翼般的浅粉纱衣,鬓边斜插着一朵白茉莉,馥郁的花香混着她身上独有的兰草气息,萦绕在他鼻间。她微微颔首,轻声问候,眼波流转间,他仿佛看到了江南的春水,柔波荡漾,却深不见底。那一刻,他的心剧烈跳动,手中的书卷差点掉落,慌乱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仓皇逃离,留下满心的悸动与失落。

雨势渐大,将勋却浑然不觉。他的目光穿过雨幕,落在远处的藏书阁上。那座曾珍藏无数古籍善本的楼阁,此刻在雨中显得有些孤寂。自玄铁矿脉被交割后,家族的灵力日益衰弱,藏书阁中的青铜灯也不再显现奇异景象,仿佛连它也感受到了危机,陷入了沉睡。

将勋轻叹一声,转身走向书房。案头摊开着半首未完成的诗稿,墨迹未干,字迹却略显凌乱:“春愁难遣独登楼,欲语还休意未休。”他提笔欲续写,却又放下,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沈云姝的身影。她抚琴时专注的神情,她低头浅笑时脸颊上的梨涡,还有她那纤细的腰肢,在广袖的映衬下,宛如风中摇曳的柳枝,柔美至极。

他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杂念驱散,转而拿起一旁的《杜工部集》。杜甫的诗句苍劲有力,忧国忧民之情跃然纸上,他自比杜甫,渴望能像诗圣那般,以笔为剑,抒发胸中块垒。可现实却是,他被困在这侯府之中,空有一腔抱负,却无处施展。家族的危机日益严重,他却只能借酒消愁,沉迷于诗词歌赋,逃避现实。

夜幕降临,雨渐渐停了。将勋走出书房,踏着湿漉漉的石板路,漫无目的地在府中闲逛。月光洒在庭院的水池中,波光粼粼,宛如碎银。他走到池边,俯身望向水面,自己的倒影与水中的月影重叠,显得有些虚幻。忽然,他想起白日里矿脉旧址的景象,那些泛着青芒的矿脉断面,还有那诡异的黑色黏液,仿佛有生命般,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矿脉,真的只是普通的物质吗?”他喃喃自语,心中的疑惑愈发强烈。若只是寻常矿石,为何剥离后家族的实力会一落千丈?而且,在矿脉被剥离的过程中,那些奇异的现象,又该如何解释?他总觉得,这矿脉背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一个足以颠覆整个家族命运的秘密。

正思索间,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传来。将勋心头一颤,缓缓转身,只见沈云姝提着一盏宫灯,正朝他走来。昏黄的灯光透过灯罩,洒在她的脸上,为她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美感。她的长发随意地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脸颊旁,更显温婉动人。

“二郎还未歇息?”沈云姝轻声问道,声音如同春日里的微风,拂过将勋的心间。

将勋喉咙发紧,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睡不着,出来走走。”他的目光不敢与她直视,生怕被她看穿自己内心的情愫。

沈云姝走到池边,将宫灯放在石桌上,望着水中的月影,幽幽叹道:“这侯府,如今也不似从前了。”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惆怅,仿佛也感受到了家族即将面临的危机。

将勋握紧拳头,心中涌起一股冲动,想要将自己的担忧和困惑倾诉给她听。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嫂嫂不必忧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痛恨自己的懦弱,在心爱的人面前,连表达真实想法的勇气都没有。

沈云姝转过身,对着他微微一笑,“有二郎这句话,我便安心了。”她的笑容如同一朵盛开的白莲,纯净而美好,却让将勋的心更加疼痛。

两人相对无言,气氛略显尴尬。良久,沈云姝拿起宫灯,“时辰不早了,二郎早些歇息吧。”说罢,她莲步轻移,朝着远处走去。

将勋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那抹倩影消失在夜色中,才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回到书房,坐在案前,提起笔,在诗稿上写下:“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泪水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了字迹,仿佛他心中那无法言说的情感,肆意蔓延。

夜深人静,将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脸上,清冷而孤寂。他的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与沈云姝相处的点点滴滴,每一个细节都被无限放大。她的一颦一笑,她的一举一动,都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底。

突然,他听见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轻声哭泣。他起身推开窗,只见庭院中,那棵老槐树在月光下摇曳,树影婆娑,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他想起清蘅说过,老槐树的根须都变成了黑色,它说背叛者的獠牙已经磨好。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觉得,这侯府的危机,远比他想象的更加严重。

将勋披上外衣,走出房间。他朝着老槐树走去,脚步沉重而缓慢。当他靠近老槐树时,那哭声愈发清晰,仿佛是从树的深处传来。他伸手抚摸着树干,粗糙的树皮硌得他的手掌生疼。“老槐树,你在哭什么?”他轻声问道,仿佛这样就能得到答案。

就在这时,老槐树的枝叶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盘旋。将勋被风吹得睁不开眼,等风停时,他惊讶地发现,老槐树的树干上出现了一行血红色的文字:“矿脉有灵,血祭方安。”那字迹狰狞可怖,仿佛是用血写成的诅咒。

将勋后退几步,心中充满了恐惧和震惊。“矿脉有灵?”他喃喃自语,难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矿脉真的是有生命的存在?可这血祭方安又是什么意思?难道要牺牲家族中的人来平息矿脉的愤怒?

他不敢再想下去,转身跑回房间。躺在床上,他的心跳久久无法平复。窗外的月光依旧清冷,可他却觉得,整个侯府都被一种诡异而恐怖的氛围笼罩着。他不知道,家族的未来将会如何,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心中的那份感情和即将到来的危机。

在这漫漫长夜里,侯梦将勋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和痛苦之中。他渴望能摆脱这一切束缚,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可现实却如同一座无形的牢笼,将他紧紧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