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直播也能吓退地痞

青石板路上的风裹挟着油腥味钻进陈砚的领口,他盯着周铁爪颤抖的铁爪,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刚才被那恶徒揪着衣领抵在醉月楼门框上时,他闻到对方身上浓重的酒臭混合着铁锈味,活像一台年久失修的破风箱。

现在陆小侠虽然解了围,但周铁爪临走时踩过金斑的那一脚,分明把青砖都踩出了一道白印子,这梁子算是结死了。

“得再烧把火。”陈砚摸着袖中那块早上替李娘子写婚书时顺来的槐木牌,指腹摩挲过粗糙的木纹,心跳突然快得像敲急鼓。

现代公司年会搞线上直播那会儿,他替部门扛过摄像头,知道“公开”二字最能戳穿狐假虎威的把戏——大楚虽然没有网络,但这满街的耳朵眼睛,不就是现成的“直播间”吗?

“注意啦各位!”陈砚突然提高嗓门,把槐木牌举得老高,在阳光下晃出一道浅黄色的影子,“我这就要开直播了啊!”

围观的人群霎时安静了半拍。

卖糖画的老张头舔着糖勺凑近问道:“直播是什么?比说书还热闹吗?”卖胭脂的小翠眼睛一亮,粉盒“咔嗒”一声合上——刚才陈砚讲程序员暗恋的冷笑话时,她就见这人总爱用些没听过的新鲜词儿。

“酸秀才要开‘街头讲坛’啦!”她踮着脚跳起来喊道,银步摇撞得鬓角碎发乱颤,“上回他讲‘甲方爸爸’把王屠户都逗乐了!”

这话像往油锅里撒了把盐。

原本缩在后边的卖菜阿婆挤了上来,菜筐里的青菜叶扫过陈砚的裤脚;扛货的汉子把扁担往地上一戳,汗津津的后背贴住陈砚的肩膀;连陆小侠带的四个扛棍汉子都凑了过来,齐眉棍上的红缨扫得人脖子发痒。

醉月楼前的青石板路霎时密得插不进根针,有几个挤不进来的索性爬到旁边的老槐树上,枝桠被压得吱呀作响。

周铁爪的刀疤从耳后红到脖颈,铁爪在刀鞘上敲出“当当”的声响:“什么直播不直播的,老子走南闯北这么些年……”

“就是把您刚才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说给全城百姓听。”陈砚把槐木牌往周铁爪跟前送了送,故意用拇指蹭过牌面,“巡捕房的刘捕头最爱听这个,上回我给他讲‘关键绩效指标(KPI)’,他连喝了三碗酒。”其实刘捕头根本没听过什么关键绩效指标,但上回替李清君解围时,他确实见刘捕头蹲在醉月楼门口听自己说段子,笑得下巴上的胡子直颤。

黑虎的大脑袋立刻往周铁爪身后缩,粗布衣服被攥出一团褶皱:“大……大哥,上回您说要砸张记米行,结果满街都传‘周堂主最爱吃陈记糖粥’,后来陈记糖粥摊的生意比咱们收保护费还红火……”他挠着后脑勺,“这秀才邪门得很,保不齐真能把您的话传到巡捕房去!”

周铁爪的铁爪“唰”地抽出半寸,寒光映得陈砚眼皮一跳。

可再看四周——卖糖画的老张头正掰着手指头数周铁爪刚才骂的脏话,卖胭脂的小翠举着粉盒当“小抄本”在记录,连陆小侠都抱着胳膊笑,墨玉虎符在腰间晃得像一块会笑的墨。

他突然想起上个月在城西收保护费,有个说书的编了段《铁爪周吃软饭》,结果他走哪都有人指指点点,连自家堂口的小喽啰都憋着笑。

“算你狠!”周铁爪把铁爪“咔”地插回刀鞘,靴底碾过刚才陈砚脚边的金斑,碎成星子的金粉沾在鞋底,“黑虎,走!”

黑虎如蒙大赦,拽着周铁爪的胳膊就往巷口跑,粗重的喘气声比打更的梆子还响。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哄笑,卖菜阿婆举着一棵蔫青菜喊道:“周堂主慢走!明儿我让我家那口子给您编段《铁爪怕秀才》!”老槐树上的汉子晃着枝桠接话道:“加个尾巴!说周堂主见了酸秀才,比见了巡城御史还规矩!”

陈砚望着那两道跌跌撞撞的背影,后颈的冷汗终于顺着脊梁骨淌了下来。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槐木牌,突然觉得这破木头比李清君藏在柜台底下的短刀还管用——现代社畜在职场磨炼出的嘴皮子,搁在这古代倒成了护身手杖。

“砚郎。”

清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陈砚转身,正撞进李清君含笑的眼睛里。

她不知何时换了月白色短衫,腰间系着靛青色围裙,发间的木簪还是刚才替他挡酒时那支——当时周铁爪的酒碗砸过来,她反手一抄就把簪子插进碗沿,瓷片擦着他的鼻尖飞过,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你这张嘴,真是比刀还利。”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被挤皱的青布衫,指腹触到他锁骨时轻得像片鹅毛,“刚才陆小侠来的时候,我在二楼看你攥着酒壶直发抖,还以为你要拿酒壶砸人呢。”

陈砚把槐木牌往袖子里一塞,故意歪着脑袋笑道:“那能一样吗?酒壶砸人是莽夫,这叫‘舆论监督’。下回他们再来,我还给他们加个‘弹幕互动’——让围观的百姓现场提问,问周堂主为什么怕秀才,问黑虎为什么比兔子跑得还快。”

李清君被逗得笑出声,眼角的笑纹像两弯月牙。

她转身往楼里走,裙角扫过青石板上的金粉:“进来吧,灶上温了桂花酿。你刚才讲冷笑话时,我让阿福多放了把桂圆。”

陈砚跟着她往楼里走,路过柜台时瞥见陆小侠正跟账房先生说话,墨玉虎符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刚要打招呼,陆小侠却冲他眨了下眼,手指在柜台上敲了三下——正是李清君教他的“安全暗号”。

陈砚突然明白,刚才二楼茶烟里那抹笑纹,怕不只是看他出糗,更是早有安排。

出了巷口的风突然暖了些。

陈砚望着街对面的灯笼铺,老板正踩着梯子往门框上挂红绸,绸子被风掀起,露出下边藏着的灯架——原来元宵节快到了。

他听见卖花灯的小孩举着兔子灯跑过,脆生生的童音飘进醉月楼:“张记灯笼铺新扎了金鱼灯!醉月楼被推举代表商户参赛呢!”

李清君在楼里喊他:“砚郎,发什么呆呢?”

陈砚应了声,转身往楼里走。

暖黄的灯光从窗户里漏出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跟李清君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株在风里摇晃的竹子。

他摸着袖中还带着体温的槐木牌,突然觉得这古代的风,比未来虚拟世界里的数据流,要鲜活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