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晖瞥了自己哥一眼，没接他的话茬。
“我饿了。”
他再次重申一遍。
程云只得没好气地站起来：“我给你炖乌鸡汤喝。”
说罢，他要拉开卷闸往外走。
程晖看着自己哥有些佝偻消瘦的背影，叹了口气：“给我买袋橘子。”
“顺便把咱爹藏在关二爷屁股底下那本书，拿过来。”
没多久，程云就拎着一大袋菜肉、一袋橘子，腋下揣着一本泛黄的线装书回来了。
接着，这个戴狗链蹬马丁靴、留着小胡子、叼着白云山的小混混，开始手脚麻利地宰鸡、烧水、下枸杞党参各种药材，期间还顺手给程晖剥了个橘子。
“挺贤惠。”
程晖眼睛也没抬，享受着玄幻银海那堪比冰窖还冷的按摩，翻起便宜养父程启明给他留下的《梵宝通灵大法》。
他一边看，一边随手捡起几根竹篾，开始搭框架。
他用刀细细削了竹皮，让细枝条变得光滑、有韧劲。
然后将枝条弯成弧形，飞快地用草绳把它们捆扎在一起。
眨眼间，一个啮齿动物的骨架便做好了。
紧接着，他粘了浆糊，黏上一张米纸，又翻出过去调好的矿石颜料，一根一根地给这动物画毛发。
大概一刻钟，一只黑毛鼠便趴在了桌子上，模样有些狰狞。
程晖拿起朱砂笔，给它点上了血红的眼睛。
然后他对着黑毛鼠吹了一口气——这只老鼠便顷刻活了，吱吱乱叫，开始四处冲撞。
它的毛就像针刺般倒立起来，露出黑色牙齿，血红色眼珠滴溜溜地转，到处找东西咬。
先是咬桌子，很快便跳到程云脚边，开始啃他的裤腿，发硬的鬃毛隔着裤料刺得他发疼。
“卧槽。”
程云骂了一句，饶是平常在外凶神恶煞，见着这么诡异的怪物，也不由得冒了一额头冷汗。
这个老弟到底是不是跟自己一个娘胎生的，怕不是个哪吒。
程云左缩右躲，最后一脚踩在老鼠背脊上。
随着一声让人头皮发麻的惨叫，黑毛鼠散成了一堆碎木屑。
程晖似乎没看见他哥这副窘样，只是照着书默念。
“通灵境，可通达五感，化物为形，以气驱之，以气驭之，以气降之。”
这看着像老道招摇撞骗的把式，吓唬吓唬人还可以。
他叹了口气，又开始漫不经心地削起竹条来。
根据骆嘉佳的要求，要三层半别墅，前后花园，前喷泉后凉亭，屋里要施华洛世奇吊灯，意大利皮沙发，还要空中花园，狗圈，劳斯莱斯车房，私人游泳池……
十天能不能搞完还另说。
五万块收得不冤。
“哎，说真的，照片上这女人，跟我现在的业务有联系。”
程云不死心，再次尝试跟自己这个闷葫芦弟弟聊天。
程晖为了让他哥不尴尬，勉强回了一句：“说说。”
程云一边给鸡汤加盐，一边自说自话。
“前几天我接了个单，催一个叫吴春的赌鬼还债，欠了一百多万，结果吴春和他老婆一起失踪了。”
“我找人查过，年前他们家在江一村的自建房被征收，拆迁款下来九十多万，也不翼而飞了。吴春的老婆就叫梅咏。”
听到这里，程晖手里削竹子的刀停了下来。
他轻轻一扔，一根铅笔长的竹片便掠过程云，稳稳地插进杉木板两公分深。
原来自己没在这三个月，程云真变成了个混社会的，还帮人催债。
也罢，人毕竟要混口饭吃嘛，怎么活不是活，自己现在干的行当也跟程云半斤八两。
程云只觉得裤腿凉凉的，连忙给程晖盛了一碗汤，又加了几块肉。
见程晖瞪自己一眼，连忙把调羹味碟都备好了，仿佛自己才是当小的那个。
程晖没好气地喝了一口，回头盯着玄淮银海两个小娘子。
“没让停下呀，继续捶背。”
“有水蒸气，烫，害怕。”
玄淮怯生生地回答。
程晖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活埋自己的时候挺本事的啊，怎么让干点事就怕这怕那。
“你们怎么想的。”
程晖指了一下照片。
银海僵硬地扭着水蛇腰，搬椅子坐下了。
“正东位，十里。”
玄淮也跑到银海旁边：“闻见了，血腥味。”
丹朱和玉珥也停下了手，
“听见哭声了。”
“尝到腐肉味儿。”
然后，四个人便齐刷刷坐着，宛如雕塑一般，脸上手上越发苍白，皮肤上逐渐起了起米纸样的褶皱，浑身上下散发着冰箱一样的冷气，在昏黄灯光下比鬼还吓人。
程云觉得迟早会被这弟弟折腾出心脏病，抬着木条凳挪了一丈远。
正常人天天在这恐怖片氛围里活着，不得吓死。
“继续啊，没让你们停。”
“要不你们帮我出去探探梅咏在哪吧。”
程晖好像一点也没觉得不对劲，继续对着汤里的肉埋头苦干。
他可太久没吃过一顿好的了。
饿了整整三个月，没有什么比食物更让他有快感了。
四个小娘子僵硬的笑容更像是画上去的了：“老爷说，我们不能离开铺子。”
“要折寿的。”
“饿了，要香火，少爷。”
脸是僵了，嘴里没停，四把娇滴滴的声音此起彼伏。
程晖怒了，程启明这是给自己造了四个祖宗！
自己是少爷还是它们是少奶奶啊！
罢了罢了，骂也没用。
跟纸人较什么劲。
他挥挥手，四个小娘子轻飘飘地变成纸。
他把纸人收进木匣子里，放在神龛上，上面有西天王母塑像。
程晖点了几根香，插进香炉里，朝着木雕神像拜了拜。
他没发现，西王母的眼珠子竟然斜向下转动了一下。
接着他把程云也打发走，让他去继续查一下那个叫吴春的，到底去哪了。
顺便探探骆嘉佳一家子的底细。
程晖打开手机地图查了一下，正东十里外，不就是江一村，吴春夫妻二人失踪的地方。
还是先把手头的事情做好吧。
千头万绪之下，程晖手里也没停。
用了大概四五个小时的时间，他就搭好了大概两米乘以两米的地基，然后开始用竹片开始搭游泳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