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以然看着这两个非人的怪物,恐惧如同密密麻麻地蜘蛛,一点点侵蚀了他的心脏,直到它彻底停止跳动。
无情的旁观者,冷漠的描述者,这两个人到底是什么。他努力藏着自己的不安和害怕,因为他知道自己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对于林苑来说,他确实是自己记忆里的安冯,只是已经不再是当年那副躯壳。
“再后来,这里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了,也没什么人来了……”
“你不是要在人多的地方修炼吗?”
安冯耸了耸肩,摇头道:“活人和死人不是差不多吗?死人还安静些呢。”
林苑无法反驳,这就是真理。她对着安冯竖起一个大拇指,安冯立马凑到跟前,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做为旁观者的言以然很快明白他的意思,小孩子考试考了高分,期末拿了奖状,到了新年……这些情况下都可以得到奖励。
安冯自然是不会让自己的话白说。
可是,他虽然描述得详细,不代表这些信息有什么用,也并不说明是真实的。像陆林寒那样的人,可以把假话说成真,说明他心里一直这么认为,并且深信不疑。
林苑没法从这种人嘴里打听到事实,其实不然,她已经忘记陆林寒告诉过她什么。
半天后,林苑才抬起手,在他期待的目光下,给额头一个重重的脑瓜崩。
“哎呦,疼——”
“你说的不就是些废话。”
“我也受伤了呀,您不体谅体谅我。”
“滚。”
“妈妈,我太伤心了。”
“影子也知道疼,你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
“我没有。”
“你现在这个这样是照谁变得?还挺帅——的……”林苑顿了一下,嘴巴微张着。
毫无疑问,她也会沉迷美色。
人之常情。
安冯得意甩了一下刘海,眼神里是对自己美貌的欣赏和自豪,“那当然,是那个班其中一个男老师,他死了,身份给我用用怎么了。”
“他叫什么名字?”
“南方有乔木,乔司南。”
“差点忘了,你记不记得他——”聊了半天,话题终于扯到言以然身上。林苑指着言以然询问安冯他的身份。
安冯凑近人瞧了半天,趁言以然不注意一把摘下他的眼镜,蓦然笑了,“见过,见过三次呢——没想到他被鬼束缚魂魄,还活着,真是福大命大。你叫什么名字啊?”
“言以然。”言以然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他的注视,戴上了墨镜。
“没听过。”安冯笑意盈盈道,眼神有些不清不楚,“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魂吗?因为你怕,所以被鬼吓得魂魄离体。”
“鬼太多了,我打不过也是正常。”言以然面不改色道,他没有做错什么,有何心虚呢?他们想给他安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不可能的。
安冯还打算继续戏弄他,可是被林苑无情地阻止了。“好了,正事要紧。我现在要知道那两个凶手的身份——你现在在脑海里回忆这两个人的样貌。”
安冯虽然恼怒,却还是乖乖蹲下,任凭林苑抚摸自己的额头。
她的食指和中指贴在安冯眉心上,右手的双指紧贴,一点点抽取他的回忆——冲天的火光,凄惨的尖叫,惊恐的人群,灼热的空气,倒塌的房梁……逃跑的凶手。“看到了,男的叫原颉,女的叫原也——是兄妹。”
安冯不回应,抬着头认真看着林苑,她的眼神充斥着冷漠和疏离,很迷人,也很危险,是他熟悉的目光。
知道名字以后,林苑立马把名字连地区发给了陆语,要求陆语给她查到这两个人现在的地址。她的工作极少要离开地府,连办公位都很少,如果她连查找资料都干不好,真的就只能回家了。
言以然不明所以:“那你为什么不把那两个凶手的信息发给警察?”
林苑向他抛去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她对着安冯道:“你要离开这里,我要送走这些人,不过他们怨气太重,带走之前要进行一些仪式。”
面对林苑的忽视,言以然有些气恼走向林苑。而她只是平静地甩一甩手,言以然就被震到三米开外。
他定力太差,林苑摇头。
她之前就说过,自己不会干涉这件事,只是调查。“我不需要干涉这段因果。”林苑说着,几个言以然熟悉的东西出现在他眼前,自动点燃的香烛,几条白色的烟雾缠绕,缓缓升空,瞬间蒙了他的眼睛。
言以然只从林苑口中听到“太上老君”这几个字,他大概猜出来她是在做法事。她手持桃木剑,挥动剑身,在空中比划着驱邪符的笔画,一张巨大的黄色符纸出现在半空,林苑引血做媒,符纸瞬间被点燃。火势旺盛,光影在人脸上摇曳,言以然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火光之下,林苑的脸仿佛没有了皮肉包裹,显出白色的、腐朽的人骨,安冯的皮囊之下是虚幻的黑影,仿佛还在对着言以然露出诡异的笑容。
这是两个怪物,言以然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在此之前,他没有和妖怪邪祟打过交道,更多是收服一些恶鬼,怨鬼,替雇主做法事,超度亡魂,消除怨灵什么的——突然,他的脑子产生一个莫名的想法,林苑的驱邪阵会不会把自己给消灭了。
突然安冯拉着言以然走到窗边,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啊”
“简单的同行,同行——”
“我跟你说,她可是很记仇,有仇必报,有怨报怨。你有几个命,九尾吗?”安冯说着,将手搭在言以然肩膀上。
“哈哈……啊,这……嗯,谢谢你的提醒我不不用不用。”言以然不堪其重,边说着,边把他的手拿开。
“你上次……你说你的小心思啊,昭然若揭,自己来就来了,还非要带几个朋友。他们要是真死了你怎么办?他们的因果要是在你这里结束了,你也会死于他们的因果中。无限循环啊。”安冯说着,直接掐住他脖子。言以然只能看到发黑发红的天花板,他的视线逐渐模糊了。对方在明晃晃威胁自己,但是他的威胁也太搞笑了。
真的会有人在意自己抛下他们离开吗——大难临头各自飞,他只是跑得快了,又没说不让他们跑,而且他也不介意别人抛下他离开,大不了就是一死。
“那个黎雾,还真是不简单,我居然看不透他的真身。”安冯摸着下巴沉思。
“什么?我看他身上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即使那种非人的不适感,也没有你们强。你们才是非人哉——”
“什么跟什么,我可以帮你探出那妖怪的老底,如果你好奇——”安冯不再卖关子道。
“我不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