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面生得很呐!”汉子抹了把络腮胡上的汗珠,“这般收获,得是捕鱼老手了。”
“今天运气好,就多捕了几网。”苏良笑道。
秤杆高高翘起,伙计拨着准星念叨:“抹零取整后,青鳞仔整十斤,铁头婆足五斤,统共八百文!税抽两成,实收六百四十文!”
他特意把银两喊得震天响,引得邻船渔民探头张望。
“二郎,你今日可算是大收获啊,加上先前的五两银子,今日就净赚五两六钱。”
王麻子走在身旁,收拾这自家鱼篓,今日运气还不错,也卖了七钱银子。
梁大山滑了两把桨叶,跳进舢板中:“二郎,往后观潮看汛的活计,还得你拿主意!大伙跟着你,收获远超往日啊。”
苏良连忙摆手:“梁叔,我只是在鬼头礁碰上了运气,要说潮汛观气,我是半点不及你。”
苏良撑着舢板,暗自下定主意,以后还是自己单独出海比较好。
财帛动人心呐!
前日沉了石三的舢板,倒教他悟出个道理,在这兴坪湾,渔网织得再密,不如拳头攥得紧。
.........
到了渔村。
妇人们三三两两守在门口,麻利地帮着自家卸下渔网。
李素心倚着柴扉张望,见船影渐近,忙用井水冰了薄荷茶。
“叔叔饮茶。”
她垂眼掩去忧色,露出欣喜的笑容。
苏良接过茶盏一饮而尽,他抹了把嘴角:“嫂嫂,今日可有水帮的人来村里寻事?”
“奴家整日都在院里浆洗衣物,不曾听闻有水帮来人。”她抬眼望了望天色,“船头银还有两日才到期,按往常规矩,该是月底才会来收。”
苏良点点头。
看来石三的失踪尚未引起水帮警觉。
那厮平日就爱在花街柳巷厮混,几日不见人影也是常事。等他们发现时,怕是连骨头都被水鸟啃干净了。
暮色渐浓时,两人简单用过晚饭。苏良挪开墙角沉甸甸的粮缸,从暗格中取出个灰布钱袋。
“叔叔!”她倒吸一口凉气,杏眼圆睁,“这...这么多银两是从何处得来?”
苏良嘴角噙着笑,将碎银分成几堆:“自然是打渔所得。昨日去赵府,那条血斑鳜竟卖了五两整。”
“这五两留作船头银和秋税,这二两嫂嫂且收着贴补家用。”
顿了顿,将剩余银两拢到身前。
“余下的...我想存起来学武。”
学武?
李素心顿时愣住了,以前学文不成,现在又要学武。
想起以前那般光景,李素心就难掩忧色。
“叔叔,我们......”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好吗?为何......又要学武?”
苏良望着她微红的眼眶,心头一软,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嫂嫂放心,我绝不会像从前那样,让你受半分委屈。
李素心自知多说无益,额头皱出小花来,但如今无论苏良要干什么,她都会支持。
“好了嫂嫂,我们回屋,帮我按摩一下后背吧....”
....
这几日,苏良依旧天不亮就出海,傍晚才归。
有时一个人去,有时几个人一起。
鬼头礁那片凶险水域,旁人避之不及,却成了他的风水宝地。
暗礁如犬牙交错,稍有不慎便会船毁人亡,这些嶙峋怪石成了别人难以逾越的屏障。
苏良却如识途老马,竹篙轻点间,舢板灵巧地穿过礁石阵。
有几个眼红的渔夫偷偷跟着进去,还没划出半里地,船底就被礁石刮了个窟窿,光是补船就花了五钱银子。
得不偿失!
不过这就几天的运气就没这么好了,鬼头礁的宝鱼仿佛听到了讯息一样,少的可怜。
好在,每次都有收获,苏良控制着出鱼数量,每次都比大家多捕获三成,比别人多卖百十文钱。
若是侥幸捕获到宝鱼,要么去灯塔处卖给武馆的弟子,要么去赵府卖给林教头。
一来二去,跟林教头也相熟了几分,如今能让他在一旁观摩一会练武场景,回去后便仔细琢磨,企图从中找到一些窍门。
他就像是游戏里定点交付任务的NPC一样,三点一线的肝任务。
经过这几天的捕鱼,苏良的私人存款已经来到了十二两之巨。
若按现今粮价,四百文一斗的细粮能籴三十斗,掺着海菜鱼干,足够撑到来年开春。
赵府。
苏良如常轻叩兽头铜环,角门“吱呀”启处,熟识的青衣小厮探出身来。见是苏良,连忙执礼相迎:“苏哥儿来得正巧,今日夫人气血大好,正缺滋补宝鱼。”
二人穿过垂花门,小厮提着鱼篓往庖厨方向去称重。
苏良趁机驻足西跨院,但见院中庄客们虽都是突破三练的好手,却仍日日苦练桩功。
林教头即便小憩时,也保持着“骑马蹲裆式”,双臂如抱婴孩,脊背似弯未弯。
似乎感觉有人偷窥,林教头忽然睁开眼睛,看向苏良这边。
随后收功走来,冷冷问道:“今日又捕获了何种宝鱼?”
“回教头,是尾金嗓相公。”苏良叉手答道。
“哦?”
林教头眉峰微动。
这金嗓相公便是黄唇鱼,其鱼鳔晾干后敲击声如金锣,富商戏称“相公打更”,入药后可制顶级滋补花胶。
前岁常州府进贡的“龙涎胶”,便是取此鱼鳔配以深海蚌珠粉所制。
“倒是好本事啊。”
林教头听闻后,似乎也见怪不怪了。
自他掌管赵府武备以来,便是那江家村的江氏兄弟,这一年来捕获宝鱼的频次也不过一个巴掌。
看来义兴县又多了一位捕鱼好手。
这种人才,哪怕是在义兴县里的药王堂,恐怕也会有意交好。
在这个尚武的宋代末期,有人练武,自然有人供药。
那些能炮制“虎骨续断膏”、“河车大造丸”的药师,地位更比寻常教头高出许多。
苏良送来的这些宝鱼,自然也不会清蒸红烧,而是由府中的药师进行入药。
经过一些列的炼药工序,才能发挥出宝鱼的最大药用价值。
要是知道苏良直接拿血斑鳜当日料吃,那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怕是要骂一句“牛嚼牡丹“了,连宝鱼一半的价值都发挥不出来。
“可想过换个活计?”林教头突然发问。他阅人无数,此子眼中那簇火苗,绝非甘居人下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