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孤身赴险

渊城的街道被霓虹灯照得发蓝。广告牌的光在潮湿的空气里晕开，像打翻的颜料。排水沟里漂着油污和食物残渣，散发出酸臭味。

林无凡站在巷子口，后背贴着斑驳的水泥墙。他慢慢蹲下，把背上的CX-07放下来。

CX-07的身体比平时沉。林无凡能感觉到她的机械关节在轻微震动，发出不自然的咔咔声。

他动作很轻，像在对待易碎品。虽然知道机械体不会疼，他还是下意识放慢了动作。

当他把CX-07交给陈悦时，手臂肌肉绷得发酸。

“24小时内，我一定会回来。”

林无凡说，他的声音很平，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但陈悦看见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指节发白。

陈悦接过CX-07，手臂猛地一沉。

她调整姿势，让昏迷的机械少女靠在自己肩上。

CX-07的体温低得不正常，金属外壳上凝着水珠。最显眼的是她皮肤下的黑色纹路，像蜘蛛网一样从脖颈蔓延到锁骨。那些纹路还在缓慢蠕动，像有生命一样。

“她的病毒扩散速度在加快。”

陈悦咬着牙说，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会尽量稳住她......”她停顿一下，“但你只有一次机会。”

“这个给你”

陈悦把一个黑色箱子递给林无凡，里面有一些装备。

林无凡点点头接住。

他没说话，只是最后看了CX-07一眼。这一眼很短，但陈悦看见他喉结动了动。

然后他转身，大步走进巷子深处。

千渊城的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林无凡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里，只有脚步声渐渐远去。

陈悦站在原地，听着怀里CX-07关节发出的咔咔声。那声音越来越响，像生锈的齿轮在互相摩擦。

巷子口的霓虹灯突然闪烁几下，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蓝光打在陈悦脸上，照出她紧皱的眉头。

她低头看CX-07，发现黑色纹路又往上爬了一厘米。陈悦深吸一口气，把CX-07往上托了托，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远处传来警笛声，忽远忽近。

陈悦加快脚步，CX-07的金属手臂随着走动轻轻晃动，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拐角处有个醉汉靠在墙上，看见她们过来，嘟囔着让开了路。

陈悦的通讯器突然震动起来。她腾出一只手按下接听键，里面传来杂音和断断续续的人声：

“情况......恶化......需要......立即......”

信号很差，陈悦没听完就切断了。她低头看CX-07，发现机械少女的睫毛在轻微颤动，像是要醒来，又像是最后的挣扎。

街道尽头出现一栋灰色建筑，窗户都用铁板封着。

陈悦走到门前，用脚尖踢了三下。门开了一条缝，露出半张警惕的脸。看见是陈悦，门才完全打开。

“快进来。”

里面的人说，声音压得很低。陈悦侧身挤进去，小心护着CX-07的头。门在身后重重关上，落锁的声音很清脆。

走廊很暗，只有尽头亮着一盏红灯。

陈悦跟着引路人往前走，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CX-07的呼吸模拟系统已经停了，现在她安静得像具尸体。

他们来到一扇金属门前。引路人输入密码，门缓缓滑开。

里面是间简陋的医疗室，正中摆着一张手术台。陈悦把CX-07平放在台上，立刻有人围上来接各种管线。

“还能撑多久？”

陈悦问，声音有些哑。

正在操作仪器的医生头也不抬：

“最多22小时。病毒正在攻击核心处理器。”

他指着屏幕上跳动的数据，“这里，还有这里，受损严重。”

陈悦点点头，走到角落的椅子坐下。她盯着手术台上的CX-07，看见医生掀开她的后颈皮肤，露出下面的机械结构。

那里已经布满黑色丝状物，像霉菌一样覆盖了整个接口。

窗外，千渊城的霓虹灯依然亮着。远处传来飞行器掠过的轰鸣，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陈悦摸出通讯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拨号。她知道林无凡现在不能分心。

手术台边的仪器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

陈悦猛地站起来，看见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医生们迅速行动起来，有人大喊：

“准备应急电源！”

CX-07的身体剧烈抽搐了一下，然后又归于平静。警报声停了，但红灯还在闪烁。

医生擦擦额头的汗：“暂时稳住了，但时间不多了。”

陈悦走回窗前。夜色依旧深沉，看不见星星。

她不知道林无凡现在到哪了，只希望他走得够快。风吹进来，带着机油和金属的味道，这是千渊城特有的气息。

手术台那边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陈悦回头，看见医生正在更换CX-07手臂上的零件。新零件闪着冷光，和周围被侵蚀的金属形成鲜明对比。

“这是最后的备用件了。”

医生对陈悦说，“再坏就没得换了。”

陈悦没说话，她走回手术台边，看着CX-07平静的脸。机械少女的皮肤在冷光下显得异常苍白，像覆了一层霜。

陈悦伸手碰了碰她的手指，冰凉，僵硬。

走廊里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门被推开，一个年轻人冲进来：

“外面有巡逻队！”

医生们立刻停下动作，互相交换眼神。陈悦快步走到窗边，小心地掀起一角窗帘。

街上有四五个穿制服的人，正在挨家挨户检查。

“带她进密室。”

领头的医生果断下令。两个人立即抬起CX-07，向房间另一侧的小门走去。

陈悦跟上，顺手抄起桌上的数据板。

密室很小，只能勉强放下手术台。CX-07被重新连接上简易设备，屏幕上的数据线起伏变得平缓。陈悦靠在墙上，听着外面隐约的敲门声和问答声。

大约十分钟后，外面安静下来。

他们又等了一会儿，确认安全后才回到主医疗室。仪器重新启动，继续监控CX-07的状况。

“又扩散了。”

一个护士小声说，指着CX-07的颈部。那些黑色纹路现在已经爬上下巴，像蔓延的藤蔓。

陈悦看看时间，距离林无凡离开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她走到通讯器前，犹豫再三，还是发了一条加密信息：

“情况稳定，但时间紧迫。”

没有回复。陈悦知道林无凡现在应该已经进入危险区域，通讯很可能被屏蔽。她只能等待。

医疗室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运转的嗡嗡声。医生们轮流监控数据，偶尔调整参数。

陈悦坐在角落，盯着自己的手。她的掌心里有一道细小的伤口，是刚才抬CX-07时被金属边缘划的。伤口很浅，已经结了一层薄痂。

窗外，千渊城开始下雨。雨滴打在铁皮屋顶上，发出密集的敲击声。潮湿的空气渗进来，带着铁锈味。陈悦站起来，把窗户关小一点。

手术台上的CX-07突然动了一下手指。很轻微，但陈悦立刻注意到了。她快步走过去，俯身观察。CX-07的眼皮在颤动，嘴唇微微张开，像是要说什么。

“她要醒了？”

陈悦问医生。

医生摇头：

“不，这是系统紊乱的表现。”他指着屏幕上突然飙升的数值，“病毒正在尝试接管运动控制系统。”

陈悦握紧拳头。她再次看向窗外，雨更大了。雨水顺着窗玻璃流下，把外面的霓虹灯光扭曲成模糊的色块。

她想象着林无凡此刻可能在淋着同样的雨，在更危险的地方前进。

医疗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三长两短。是自己人。

门开后，一个浑身湿透的年轻人冲进来：

“最新消息，腐骨沼泽那边出事了！”

陈悦的心猛地一沉：“什么事？”

“不知道具体情况，但监测站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年轻人喘着气说，“整个沼泽区的生物都在暴动。”

陈悦转向手术台上的CX-07。机械少女依然安静地躺着，但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了耳后。时间不多了，而林无凡正处在风暴中心。

她走到CX-07身边，轻轻握住那只冰冷的手。“坚持住，”她低声说，

“他一定会回来。”

......

腐骨沼泽的入口处，地面像活物一样蠕动。林无凡的军靴刚踩上去，泥浆立刻下陷三寸。

突然，五条腐殖触手从泥潭里窜出，死死缠住他的脚踝。

触手表面布满黏液，触感冰凉滑腻。林无凡右手按在刀柄上，“锵”的一声短刀出鞘。

寒光闪过，三条触手应声而断。断肢在地上疯狂扭动，断面渗出黑色黏液。但更多的触手正从四面八方涌来，数量至少有二十条。

林无凡迅速后退到相对干燥的地面。他单膝跪地，短刀横在胸前，刀尖还在滴着黑液。

沼泽深处传来“咕噜咕噜”的闷响，整个泥潭都在微微震动。

三头腐殖猎犬从枯树后窜出。这些LV.18的怪物肩高1.5米，左半边是生锈的机械骨架，右半边挂着腐烂的皮肉。它们的电子眼闪着红光，下颚不断滴落腐蚀性唾液，在地面烧出一个个小坑。

第一头猎犬率先扑来。林无凡侧身避过，短刀精准刺入它暴露在外的机械喉管。那里是弱点所在。猎犬发出“嘎吱”的机械音，轰然倒地。

另外两头同时发起攻击。林无凡一个翻滚，刀锋划过第二头的喉咙。

但第三头的利爪擦过他右臂，作战服瞬间被腐蚀性唾液烧穿。皮肤立刻红肿起泡，传来火辣辣的刺痛。

林无凡咬牙忍痛，左手撑地跃起。最后一头猎犬张开血盆大口扑来时，他右手短刀自下而上，精准捅进它的电子眼。

刀尖穿透眼眶，直接破坏脑部的机械核心。猎犬浑身抽搐，机械零件“噼啪”炸出火花。

通讯器突然在腰间震动。

林无凡甩掉刀上的黏液，按下接听键。陈悦的全息影像弹出，背景是医疗舱。

CX-07被束缚带固定在床上，胸口的黑色纹路已经蔓延到心脏位置，像蛛网一样覆盖了大半个胸膛。

“还剩18小时。”陈悦的声音比平时急促，

“她的核心温度在升高，已经达到警戒线。林无凡，必须再快一点。”

林无凡没有回答。他直接切断通讯，把染血的短刀在裤腿上擦了擦。右臂的伤口还在灼痛，但他顾不上处理。抬头望向沼泽深处，那里的雾气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