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锈浸甲，哀鸿遍野。
楚云辞掀开伤兵营帐帘的刹那，腐肉与艾草混杂的浊气扑面而来。断肢残臂的士卒横陈草席，老军医手持烧红的烙铁，正往少年腹部焦黑的箭疮上按去。
“住手！“
她劈手夺过烙铁掷入水盆，滋啦白烟惊得众人侧目。十五六岁的伤兵蜷缩如虾，肠液混着血水从指缝溢出，喉咙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烙铁止血，十人九亡。“楚云辞割开少年黏连的衣料，《外科精义》的解剖图在脑中清晰浮现，“取桑白皮线、烈酒，再寻三枚绣花针来。“
帐外忽传来嗤笑：“哪来的闺阁小姐？莫不是要用绣花针缝肚子？“
萧绝玄甲未卸，倚着帐门擦拭剑上血渍。他眉峰那道新痂结了暗红，似笑非笑的神情与寒潭初见时如出一辙。
楚云辞头也不抬地割断溃烂的肠管：“总比用烙铁烫活人强——劳烦王爷按住他双膝。“
桑线穿肌，惊破杏林。
烈酒浇过的银针穿刺皮肉，少年凄厉的惨叫中，楚云辞手腕稳如磐石。桑白皮线在腹膜间穿梭成网，分层缝合法让老军医骇然倒退：“妖、妖术！这是剖腹取子的邪术！“
“《周礼·天官》记载疡医需'以五毒攻疮'，你却连金疮药都炮制不当。“她指尖碾碎药钵中的三七，“未用麻油炙炒便研磨入药，燥热之性反催脓疮——太医院是这般教人治伤的？“
帐内死寂，唯余线结收尾的轻响。少年腹部狰狞的伤口竟严丝合缝，渗出的血珠也转为鲜红。
萧绝剑穗突然缠上她腕间：“姑娘这套路数，倒像本王在波斯见过的圣殿医者。“
“波斯人用羊肠线。“楚云辞甩开金丝流苏，将染血的桑皮线浸泡在药酒中，“此线七日自融，可免拆线之苦。“
瘟神叩门，戾气横生。
暮色染红营帐时，楚云辞已缝合二十三处重伤。正欲净手，忽见角落老卒剧烈抽搐，青紫舌苔上覆着层白粉。
“积粉苔......“她猛然掀开老卒战袍，肋下三寸的瘀斑形如桃花，“《温疫论》记载的'湿热戾气'！近日可有人接触过发芽的马铃薯？“
火头军哆嗦着捧出筐发芽的土豆：“北狄劫了粮草，这些是昨日刚从黑市......“
楚云辞掰开块茎，切口渗出乳白汁液。指尖沾取少许揉搓，刺鼻的龙葵碱气味让她瞳孔骤缩：“表面涂蜂蜡延缓发芽，实则每颗都浸过毒液——敌国要的不是胜仗，是屠城！“
夜探庖厨，釜底抽薪。
子时梆子响过三声，楚云辞伏在庖厨梁上。月光漏过窗棂，映出粮垛后鬼祟的人影——那杂役袖口沾着靛蓝染料，正是北狄死士特有的刺青颜色。
“咔嚓。“
陶瓮碎裂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楚云辞甩出银针封住死士退路，却见其突然吞下蜡丸，七窍涌出黑血。
“姑娘何必赶尽杀绝？“萧绝的声音自阴影处传来，剑尖挑开死士衣襟，“你可知这靛青产自苗疆，遇碱则变绛红？“
染毒的匕首在石灰水中泛起血沫，刃身赫然刻着三皇子府的鹰隼徽记。
楚云辞碾碎解药喂给昏迷的厨工，忽觉耳畔温热：“楚姑娘这般菩萨心肠，不如替本王解解惑——“
萧绝掌心躺着她遗失的玄铁令牌，蝌蚪文在月光下诡异地扭曲：“这'HSV-1'的符号，究竟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