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医生给她检查的时候很用力，在扒开她眼皮看瞳孔的时候，拉扯了她的睫毛和眼角，她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
她还什么都没说，肖医生转头就骂圆脸护士，“都跟你说过要确认病人的情况，她怕疼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让你干什么都干不好！不能干赶紧滚蛋！”
“我是因为你抓我抓的太用力了才叫痛，你不要指桑骂槐。”
江滢月本想低调不引人注意，但肖医生的样子让她想起为发泄私生活不满，而对下属颐气指使的前上司，她忍不住回了两句嘴。
肖医生斜着眼冲她冷哼了一声，做完后面的检查出去了。
圆脸护士看肖医生走远了，一脸崇拜地对江滢月说道：“你真厉害，连肖医生都敢怼，他可是胸外科的一把手，连院长都要让他三分。”
“他哪里是骂你，其实是骂我事多。但痛就是痛，不会因为我忍着痛就消失掉。”
圆脸护士倒是一点也没受挨骂的影响，她也没有跟其他人一起离开病房，反而是在病房里翻找，嘴里还给肖医生找补，说肖医生人不坏，上晚班的时候经常请她们喝奶茶，他只是今天心情不好。他在走廊里摆了一盆杜鹃花不见了。那盆花叫鹿角，很难养，好不容易才开花。圆脸护士就是在寻找花的踪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江滢月心里咯噔一声，她清楚那盆装着杜鹃的黑色花盆是杀死牛庆生的凶器。
圆脸护士连每个病床的床下都看了，她在白色的护士服里穿了一件有星星花纹，金线镶边的连衣裙，她从床下出来时笨拙地拍干净蹭在膝盖上的灰，嘴里也没忘记和江滢月搭话。
“你能联系上罗海的家人吗？他伤的最重，我们需要他家人确定后续的治疗方案。”
江滢月摇摇头，现在她知道医生护士议论的是罗海了，她又问道：“庄素香呢？她是罗海的女朋友，可能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
提起庄素香，圆脸护士开始抱怨，昨晚的暴雨三十年不遇，很多人因为暴雨的连锁反应而受伤，医院人手不够，给病人按照病情严重的等级分了类。从外表看，庄素香只有胳膊擦伤，属于病情最轻的一类，但医院为了保险起见，让她先在急诊坐一会儿，等到他们忙完了，想让她拍几个片子检查一下内脏，她却不见了。
“你有她的电话吗？”
江滢月摇头，回来的路上她都在想关于徐秀兰去世的事，跟庄素香没有互留联系方式。当时罗海还在，她以为联系罗海就行了。
“现在因为暴雨，火车和客车都停运了，公路也冲坏了一段，她应该还在唐镇，到底她能去哪儿呢？”
圆脸护士好像在自言自语。从外面传来一阵劈开天空的雷声，窗外细密的雨变得更大，像是要将天下漏一般。这雷声将两人的话打断，反而让江滢月有时间思考。
庄素香是个成年人，她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江滢月并不担心她去哪里。她现在首先要做的是自首，她和徐秀兰误杀了牛庆生，但昨晚是牛庆生先袭击的她，她用开水烫牛庆生是正当防卫，徐秀兰为了救她，用花盆击中牛庆生是紧急避险，她们有杀人的行为，从法律层面上却不需要负责任。
徐秀兰说的一切都不用担心。如果徐秀兰是打算私下处理了尸体，徐秀兰就会因事后侮辱尸体而获罪。她必须赶在徐秀兰处理尸体之前，说明相应的利害关系，她们现在自首还不晚。
圆脸护士找完了整个房间还是没找到，她暴躁地拉下护士帽，露出一头过耳的可爱短发，显出假小子般的利落。
“真是没素质！连花都偷。害得我一大早就被肖医生骂！找不到可是要扣我绩效的！算了。我去查监控了！”
江滢月听到“监控”两个字心里一沉，徐秀兰身高165cm，体重54kg。以她的体能想挪动牛庆生的尸体，必须要借助器材，无论是小推车，还是拉杆箱，还是别的什么，很难不被监控拍到。苏迅一旦看到监控录像，很快会发现异样，就算跟杜鹃花无关，也难保证她不会告诉保安。
我们这个楼层的监控是全覆盖的吗？”
“病房里肯定是不能装，涉及病人的隐私。但是走廊里是有的。”
“你是想找到杜鹃花，还是想找到装杜鹃花的花盆。”
“这有什么区别？难道偷了花的人，把花扔下来，把花盆抱走？这岂不是现代版的买椟还珠。那花盆是地摊货，只值二三十块钱。”
圆脸护士边说边往门口走，江滢月却说道：“鹿角就在这附近！”
圆脸护士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说道：“不可能！整个楼层，额不！整个楼都被我翻遍了！压根没看到鹿角！”
江滢月知道徐秀兰不可能带走鹿角，因为她亲眼见过那盆杜鹃。
“你刚才说花已经开了，品种是鹿角的杜鹃盛放之后的高度在2到4米之间，就算刻意修剪将其控制在1米之内，对于可以放入花盆的花来说，还是过于高大了。无论从哪个门走都会引起保安的注意。偷花的人必须想办法减少花的体积。”
“把花盆扔了？那么花已经被偷走了！天啊！肖医生一定会把我炒掉的！”
圆脸护士双手抱住了头，手指不停地抓头发，好像无法相信这个坏消息。
“没关系，杜鹃没有离开医院。昨晚偷花的人运气很不好，他离开医院时发现无法把盛放的花带走。”
江滢月轻抬下巴，示意她看窗外。
圆脸护士一下子明白了，“是下雨！外面的雨太大，盛放的杜鹃花一出去就被打散了。”
江滢月淡淡一笑，“爱偷花的文贼不会看着花被浇坏，但花盆已经被他扔掉了，他只能先把杜鹃花移植到能够供其吸收养料，又不会被风雨淋到的地方。”
圆脸护士的眼睛亮了，她拍着手说道：“9栋一楼中庭有一个小花坛！虽然它完全在室内，但是花坛的正上方是玻璃天井，里面的花四季常开！我现在就去看看！”
圆脸护士几步就跑出病房外，可她又跑回病房，说道：“谢谢你江滢月！看你不记得了，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是你的高中同学苏迅。”
即使在大脑里检索她的脸，江滢月仍然毫无印象，圆脸护士感受到了她的迟疑，又补充了一句。
“我是你隔壁班的。我们课间操的位置就隔了两排。”
苏迅跑去花坛边找花了。江滢月不知道那里是否真的有花，只是按照一般人的思维给出了一个可能的推断，目的是拖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