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赵少宇

晨雾中飘来铁锈味。

林墨跟着周子明穿过祠堂时,青石板上蜿蜒的血迹还未干透。昨夜那场诡异的遭遇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握着洛阳铲的手指节发白。少年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露出的脚踝上缠绕着暗红色细绳——那是用朱砂浸泡过的五帝钱串。

“你说八岁前的记忆...“林墨刚开口,周子明突然转身捂住他的嘴。少年掌心冰冷的触感让林墨打了个寒颤,更诡异的是他指缝间渗出的不是体温,而是某种粘稠的墨汁。

祠堂的雕花木门吱呀作响,七盏青铜灯在供桌上摆成北斗状。最中间的长明灯里,灯油泛着诡异的蓝光。林墨注意到供牌上的名字都被刮花了,唯有最上方那块乌木灵位清晰可见——“慈父赵公讳少宇之位“。

“别看。“周子明突然拽着他躲到帷幔后。几乎是同时,祠堂外传来马蹄踏碎青石的声音,一队玄甲骑兵如黑云般压入院落。为首的青年抬手示意,青铜面甲下传出金石相击般的嗓音:“搜。“

林墨屏住呼吸。那些骑兵的铠甲上布满暗红色纹路,像是干涸的血迹勾勒出的符咒。当其中一人举起火把时,火光竟在铠甲表面流动起来,化作狰狞的兽首图案。

“赵都尉,东厢房有生人气息。“骑兵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铁器。被称作赵都尉的青年翻身下马,腰间玉佩与剑鞘相撞,发出清越的鸣响。当他摘下青铜面甲的瞬间,林墨感觉周子明的身体陡然僵直。

那是一张与供桌上灵位同名的脸。

青年不过二十出头,眉间却凝着化不开的阴郁。最诡异的是他的瞳孔,左眼漆黑如墨,右眼却泛着妖异的金芒。当他望向帷幔方向时,林墨分明看到那只金瞳中映出自己和周子明的轮廓。

“出来。“赵少宇抬手虚握,帷幔应声撕裂。劲风裹挟着木屑扑面而来,林墨本能地举起洛阳铲格挡,金属相击的火花中,他看到对方佩剑上盘踞着九头蛇的纹章。

周子明突然掐诀念咒,供桌上的青铜灯齐齐爆燃。蓝火化作锁链缠住赵少宇的手腕,少年趁机拽着林墨撞破后窗。碎木划破脸颊的刺痛中,林墨听到身后传来冷笑:“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两人在巷道中狂奔,身后追兵的马蹄声如同催命鼓点。周子明对村中布局了如指掌,每次拐弯都精准避开死胡同。当路过那口古井时,林墨瞥见井沿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抓痕,最深的一道裂痕里嵌着半截生锈的镣铐。

追兵越来越近,赵少宇的声音穿透雾气:“交出那个箱子,饶你们全尸。“

周子明突然刹住脚步,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符纸拍在墙上。青砖应声翻转,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密道。林墨跟着钻进去的瞬间,符纸自燃成灰,墙体恢复如初。

黑暗中有萤火虫般的蓝光浮动,林墨这才发现密道两侧嵌着无数人面陶俑。每张面孔都定格在极度惊恐的表情,张开的嘴巴里含着夜明珠。周子明的盲杖敲击地面发出空洞回响:“这些是三十年前活葬的守陵人。“

密道尽头传来水声,豁然开朗处竟是个地下溶洞。钟乳石间垂落着血色藤蔓,每片叶子都长着人脸纹路。溶洞中央的祭坛上,秦先生的樟木箱正在疯狂震动,箱盖缝隙中渗出沥青般的黑雾。

“他们要找的是这个?“林墨话音未落,身后石壁轰然炸裂。赵少宇踏着飞溅的碎石跃入溶洞,金瞳在黑暗中亮如鬼火:“果然在这里。“

周子明咬破指尖在虚空画符,血珠凝成八卦阵图挡在祭坛前。赵少宇嗤笑着挥剑劈砍,剑锋与血符相撞迸发刺目红光。气浪掀飞了林墨的背包,那面青铜镜从散落的物品中滚出,镜面突然射出青光笼罩木箱。

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中,箱盖缓缓开启。黑雾凝成巨手抓向青铜镜,赵少宇脸色骤变:“原来你才是钥匙!“他甩出腰间玉佩击向林墨,却被突然暴起的周子明用身体挡下。

玉佩贯穿少年肩胛的瞬间,溶洞顶部开始坍塌。林墨扑过去抓住青铜镜,看到镜中浮现出完全陌生的自己——那是个身披星纹法袍,额生竖瞳的身影。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血祭大典、破碎的青铜门、还有站在尸山血海中的...赵少宇。

“小心!“周子明的呼喊唤回他的神智。少年满身是血地扑过来推开他,赵少宇的剑锋擦着脖颈划过,在林墨锁骨处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滴在青铜镜上的刹那,整个溶洞开始剧烈震荡。

当林墨再次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村外的乱葬岗。周子明正用染血的手指在他胸前画符,每道血符没入皮肤都会激起钻心剧痛。更远处,赵少宇的骑兵正在焚烧村庄,冲天火光中隐约可见秦先生的白发在风中狂舞。

“记住这个印记。“周子明将染血的铜钱按在他伤口处,“它能暂时掩盖你的气息。“少年说着突然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不再是血,而是闪着金光的沙砾。

林墨抓住他冰凉的手腕:“你到底是什么?“

回答他的是远方传来的龙吟。血色月轮下,赵少宇踏着火龙腾空而起,手中提着秦先生那个还在滴血的樟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