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一逐一遁

殷容与上官云杀得难解难分，剑刃交击，火星四溅。

酣战正炽之时，他忽觉背后恶风骤起，心中“咯噔”一沉，此刻转身御敌，却已不及。

一不留神，陷入前后夹击之危局，殷容不敢有半分迟缓，脚尖轻点地面，身姿恰似飞燕掠水，陡然向侧前疾冲丈余。

如此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那一记钢鞭，可阔刀来势如电，避无可避，“嘶啦”一声，划开了他的衣衫，锋利刀刃顺势切入上臂皮肉。

所幸殷容修习的辟邪身法速度奇快，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卸去了大半力道，才使得伤势未致严重。

上官云攻势不停，挥刀再度紧追不舍。

向问天亦是凶悍勇猛，步步紧逼。

殷容负伤奔突，才挣得些许空隙，不消迟疑，趁势探手入怀，掣出一把银针，振臂一挥，那银针星星点点，朝着二人怒射而去。

上官云横刀一挡，“叮叮当当”一阵脆响，将银针纷纷磕落。

向问天侧身一闪，避过这波银针袭击。

短暂迟滞一瞬后，二人杀意非但未减，反而更盛，再度朝着殷容发起猛冲。

后者哪里还敢恋战？转身提气狂奔。

可奔出数丈后，殷容察觉自身内力难以支撑长途奔逃，若是继续一味逃窜，迟早被人追上任其宰杀。

一念及此，他的身姿骤然一凝，稳稳站定，旋即回身，手中佩剑顺势一提，剑刃寒光闪烁，正对着追杀过来的二人。

殷容神色冷峻，朗声道：“二位豪杰且慢，我与二位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缘何突施棘手，欲置在下于死地？还望明示，莫要叫在下死得不明不白。”

上官云横刀立马，面色冷峻，沉声道：“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你小子贸然窥探这等私事，今日杀身之祸，实乃自招。”

殷容轻“啊”一声，旋即收剑抱拳，态度十分恭谨：“大哥息怒，此事确属小弟莽撞，在此向大哥赔礼谢罪，不过小弟途经此地，实非有意冒犯，当时恍惚听得大哥提及欲诛正道人士，可小弟既非名门正派，也与正道无甚瓜葛，若取我性命，实在毫无益处，万望大哥明鉴。”

他虽身负《辟邪剑谱》这等神功，无奈上官云和向问天二人皆属当世顶尖高手，两大第一流高手合力围攻之下，不过转瞬，自己身上便挂了彩，伤口隐隐作痛。

殷容深知再度缠斗下去，败北只在顷刻之间，可若奔窜而逃，自家内力比较对方二人，更加不知逊色几筹，恐怕还没逃出多远，自己便会率先力竭，彼时无异于案板鱼肉，任人宰割。

此刻唯有暂且示弱，寻得破绽，才可能觅得一线生机。

上官云得见殷容此番雌伏做小之态，非但没有丝毫动容，眼中寒芒反而更盛，沉声道：“哼，任你巧舌如簧，今日之事，断难善了！”

言罢，他周身气势陡然攀升，手中长刀猛地一挥，一道凛冽刀光裹挟着开山裂石之势，直劈向小辈。

殷容亦也不再犹豫，既已退无可退，那唯有拼死一战，强提体内残余的内力，手中长剑挽出几朵剑花，迎着上官云的刀光便刺了过去。

刀光闪烁间，空气中隐隐传来破风之声。

几十回合下来，上官云摸清了辟邪剑法的路数，有了防备，对方杀招便不复初时那足以夺命的威势。

殷容紧咬牙关，目下局势危如累卵，每一次刀剑双交，都震得他双臂酸麻，气血翻涌，眼前景象也逐渐模糊，宛如蒙了一层薄雾。

上官云“嘿嘿”一笑，那笑声中满是森然杀意，手中长刀挥舞得虎虎生风，似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就在殷容以为自己即将力竭倒下之时，向问天猛地抬手，高声喊道：“上官兄弟，且住手！”

叫喊于山林间炸开，惊起一阵飞鸟。

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向问天瞬间飞奔至上官云身旁，伸出如铁似钢的虎臂，一把牢牢按住上官云高举阔刀、蓄势下劈的手臂。

上官云心头一震，冷汗刹那间沁出，恼恨自己方才全神贯注于杀伐之间，竟不慎着了向问天这老匹夫的道。

当下，他双目圆睁，眼中似要喷出火来，喝道：“向问天，你到底什么意思？”

向问天缓缓摇头，轻“嗯”一声，转而看向已然停下剑势的殷容，目光炯炯有神，扶须笑道：“小兄弟，这位上官雕侠性如烈火，又极重颜面，那等不堪家丑，决容不得泄露分毫，否则，纵使我有心搭救，也无能为力。”

殷容面上不动声色，却紧了紧手中长剑，将剑尖拄于地面，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身体，道：“什么家丑？在下李有鱼，此番初涉江湖，真的半点不知。”

向问天微微眯起双眼，眼中闪过一丝审视，打量殷容片刻，继而爽朗大笑：“罢了罢了，有道是不知者不怪，老夫看你年纪轻轻，剑术已是卓绝，埋没于江湖之中实属可惜，今日正是不打不相识，小兄弟何不随我们一齐杀上几个正道头颅，继而入我日月神教，从此遍享荣华富贵，岂不快哉！”

殷容先是呆了一下，而后佯装欣喜不已，言辞恳切：“向前辈如此抬爱，诚为在下几世修来的福分，能追随二位前辈，为日月神教效力，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向问天脸上笑意更浓，抚掌大笑：“爽快，果然性情中人！”旋即扭头看向一旁的上官云，朗声道，“上官兄弟，既然这位兄弟如此识趣，我等三人不妨就此罢手言和，化干戈为玉帛，日后携手共进，共创大业！”

上官云冷哼一声，手中长刀顺势入鞘，瓮声道：“向兄弟是神教左使，既已引他入教，我便信他几分，事不宜迟，还是先去寻几个正道人士的晦气。”

谈及此处，他胸中那股郁气再度翻涌，想起自己被那妇人背叛，一顶绿帽扣下，这口气实在难咽。

上官云邪火熊熊，时刻都想大开杀戒，纵火烧天，以泄心头之恨。

若不是方才向问天猝然发难，一招便将他制住，那殷少侠此刻早已血溅当场，成了他刀下冤魂。

殷容连连点头，应道：“全凭二位大哥吩咐。”

随后李、向、上官三人化干戈为玉帛，殷容伪称自己乃李有鱼，此番初入江湖，剑术师从一位隐居前辈。

此番说辞，二人虽然半信半疑，却也不好再多问什么，毕竟他们此刻达成联盟，入教斩首行动迫在眉睫，纵使彼此存疑，也只能暂且搁置一旁。

向问天两臂陡然一伸，如苍鹰展翼，稳稳拢住上官云与殷容的肩头，纵声朗笑道：“李有鱼，上官云，自今日起，咱们同为神教兄弟，自此当携手并肩，齐心协力，他日功成，江湖之中，皆为我等驰骋之地！”

殷容顿觉肩头仿若被铁钳牢牢锁住，挣无可挣，听得天王老子那般豪言壮语，他唯有暗暗叫苦，勉强扯出一抹笑意，道：“得二位大哥看重，幸甚，幸甚。”

上官云面色依旧冷若冰霜，却也没有挣脱向问天的手臂，只是微微点头，沉声道：“既已入了这趟浑水，便是同生共死，李兄弟，前路多厄，你可莫要心生悔意，误了大家的前程。”

……

三人步下山峦，几日后，行至嵩山附近镇集之中。

向问天寻得一处摊贩，购来两个箩筐，分予上官云与殷容。

上官云伸手接过，掂量一番，挑眉冷笑道：“这尺寸倒是合适，装他七八个脑袋绰绰有余。”

殷容暗自心惊肉跳，伸手接过箩筐，只得道：“承蒙向大哥看重，但愿此番能满载而归。”

三人旋即离开集市，朝着嵩山脚下一条正道弟子常出没的小道而去。

途中，上官云神色阴沉如墨，缄口不语，手中紧紧攥着长刀，刚到小道入口，便见几个身着素袍、背负长剑的年轻弟子迎面走来，观其服饰佩剑，正是嵩山派门下。

上官云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二话不说，提着箩筐便冲了上去，长刀出鞘，寒光凛冽。

向问天亦紧跟其后，双掌翻飞，掌风呼呼作响，所到之处，更无一人生还。

殷容顾左右再无束缚，不禁陷入狂喜：“这向问天真正愚不可及，上官云自告奋勇取人首级，他竟也跟着上去凑热闹，却给了我千载难逢之逃命良机！”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殷容把心一横，脚底抹油，转身便朝着南边方向疾驰而去。

向问天余光一直留意着小辈动作，惊觉此人趁机逃走，登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大吼道：“小兔崽子，还想跑！”说罢，立刻抽身去追，丢下一句，“上官兄且杀个痛快，待我取了这小贼首级，为你助兴！”

殷容闻听此言，更甚急急提速，同时高声呼喊：“向大哥，何必赶尽杀绝！”

他暗暗咒骂嵩山派弟子无济于事，本指望他们能绊住向问天，好让自己脱身，没想到连片刻都拦不住，简直一伙超级无敌窝囊废！

向问天充耳不闻，足踏疾风，于山林间掠出一道模糊残影，此刻他只余一个念头，将那反复无常的小贼项上人头砍下来。

殷容发足狂奔，衣袂烈烈作响，眼角余光不住瞥向身后——阴魂不散的天王老子向问天！

此番若被追上，必然生机全无。

仓惶之间，殷容望见前方出现一处断崖。

随即“穿越主角，跳崖不死”的念头在他心间一闪而过，眼下这绝境，或许唯有以此险招赌上一赌了。

须臾，殷容已奔至断崖之畔，俯身一瞅，甚是恐高！

此崖怕有万丈之深，自己属实没法仅凭区区信念，便可做出纵身一跃、投身崖底的英勇举动。

然而，身后危机步步紧逼，已容不得他再有半分犹豫。

那么，跳，还是不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