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送出两份礼

赵之龙听罢愣了一下,忙开口问道:“这是为何?”

赵世新缓缓说道:“如今这锦衣卫里头,执事的成分早已不似往年。勋贵子弟大概占了三成,锦衣卫旧部子弟也占了三成,剩下的便是些文官子弟当差。”

“要是这钦犯落到文官子弟的手里,说不准反倒能保他周全,不至于太遭罪。”

赵之龙闻言一惊,道:“那可如何是好?难不成骆都督连大人的面子都不卖了?”

赵世新沉默片刻,缓声问道:“这人......可是刑部李志的后人?”

“正是!”赵之龙连忙点头应道。

赵世新点了点头,说道:“骆思恭不是不给咱面子,而是他也不敢轻易得罪那些文官。”

“那他会怎么办?”赵之龙追问。

“置身事外,两不相帮!”

赵之龙点了点头,觉得父亲说得在理,接着又问道:“父亲,上回你说,这案子一定得牵扯到鞑子奸细才行,这是为何?”

赵世新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缓缓道:

“鞑子,是眼下朝廷心腹大患,谁都忌惮,谁都想撇清干系。但也正因为如此,一旦把案子和鞑子牵上关系,不管是真是假,文官武将都得小心应对,没人敢轻易包庇。”

“你想想,若这案子只是个寻常私案,那李志就有门路可走,言官替他说话,清流护短,顶多一时风波。可一旦加上‘通敌’二字,这些个文官还想狼狈为奸吗?”

赵世新想了想继续说道:

“这次为父,让京营在陛下面前捐了八千两银子,圣上是龙颜大悦。”

“现在,若还有勋贵觊觎京营大位,在背后中伤为父,这皇上还会相信吗?”

“只要京营内部,勋贵里面,没人坏事,那就只剩下文官需要对付!”

“而如今这案子,不正好是天赐良机?”

“若是京营被兵部查出了问题,率先跳出来的一定是这些言官科道,攻讦为父!”

“若是坐实通奸案,他们还有脸出来吗?”

“之前,锦衣卫和东厂都没发现鞑子奸细,偏偏文官又牵连鞑子......”

赵世新盯着赵之龙,语气带着一丝锋芒:“唯有咱京营,独独你赵之龙,察觉出了鞑子踪迹!”

“你想,皇上会如何看?”

“就算为父将来卸了总督一职,陛下也必不吝封赏于你。”

赵之龙听罢,心中震惊,自家大人实乃深谋远虑,诡计多端......

他心里也明白,如今京中的勋贵,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但能真正掌权用事的,却屈指可数。

不少勋贵虽还顶着爵位的名头,实则早已无权无势,究其原因,皆因后辈子孙不成器,不堪重任——渐渐的就退出了五军都督府中的实职。

如此一来,时日一长,爵位成了空壳,顶多博个门前仪仗、宴席体面罢了。

因此,凡是勋贵人家子弟一到年岁,哪一个不想在军中谋个实缺——但九边之地,当然是不能去的。

若要论最理想的差遣,自然是在京营三大营中任实职——实权在手,朝廷看重,亦不离京城,最是风光稳妥;

次一点的,最好也能混个南京守备府中的位子,好歹也算“南都重地”;

而最差者,则是调往中都守备府,权轻地远,堪称冷灶——一般这都给予那些,没什么本事但心有大志的勋贵子弟。

所以他也清楚,自家若想在父亲卸任后依旧不坠门户,最妥之计,便是谋得京营三大营中的一席之地。

至于眼下这个“京营参议”的官衔,说穿了也不过是父亲安插的一个虚衔而已,既无兵权,也无职事。

赵之龙回过神来,忽地想起一事,开口问道:

“可父亲方才不是说,这锦衣卫中人员驳杂,若真如此,这案子还能办得成?”

赵世新闻言,嘿嘿一笑,道:

“怕是你还不晓得,有些事,为父先前没与你细说——昨日在御前之时,陛下所召见的,可不止骆思恭一人。”

赵之龙一怔:“哦?那还有谁?”

“东厂的卢都督,也在殿上。”

“啊?”赵之龙睁大眼睛,声音也拔高了些,“父亲,您的意思是,东厂也掺和进来了?”

“正是如此。”赵世新点了点头,“所以这案子,并非锦衣卫一家说了算。如今东厂协办,便是一种制衡。”

他顿了顿,神色微沉,语气低了几分:

“在我大明朝中,若说还有一个与文臣素来不睦的官衙,那便只有东厂了。”

赵之龙听得连连点头,心下振奋,追问道:

“父亲所言极是,那如今东厂涉入,我们下一步该如何行事?”

赵世新此时终于从躺椅上起了身,负手踱步于书房之内,神色沉稳。

他沉吟片刻,才缓缓开口道:

“待会儿,你替我去两处地方走一遭。”

赵之龙一愣,问道:“父亲不亲自前往?”

赵世新摆摆手,语气平淡道:“为父身份不便与这两位当面相见,他们心里有数,自不会介意。”

赵之龙点了点头,低声问道:“不知父亲所言,是哪两处地方?”

赵世新缓声说道:“一处府上,便是那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东厂都督——卢受卢公公。”

赵之龙目光一凝,随即问道:“那另一位呢?”

赵世新看向他,声音低了几分:“陛下身边秉笔太监,宋坤宋公公。”

赵之龙自然知道这两位的分量,想了会却也有些迟疑地开口:

“只是孩儿空着手,总不好贸然登门吧?”

赵世新闻言,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

赵之龙摸了摸鼻子,讪讪笑道:“父亲可是都清楚这两位的喜好?”

赵世新立于窗前,看着窗外的美景:

“为父身为京营总督,若连这点事都打探不清楚,这个位子还如何坐的稳?”

赵之龙听得一怔,不由露出佩服的神色,挠头一笑道:“孩儿小看父亲了。”

“等会儿,你去一趟卢受卢公公那儿。把咱家在东城那处‘采香阁’别院的地契一并带去。”

赵之龙闻言,心头不禁暗赞父亲果断出手,实为大手笔。

那“采香阁”虽名为三进别院,可实际上原是五进大宅所改。

后两进拆除之后,与原有的花园打通,水榭亭台、小桥流水、松柏回廊,交相辉映,是皇城东一带极为出挑的宅邸。

如今市价,少说也要四千两银子往上。

“那宋公公那边呢?”赵之龙追问。

赵世新略一思索,道:“宋公公为人倒还简单,好打交道得多。”

他顿了顿,转身指了指书房东墙的紫檀大橱,道:

“为父藏有一副元人黄公望所绘的《溪山茅屋图》,就在那匣中,你一并带上,交予宋公公。”

赵之龙点了点头,一幅画而已,送了也就送了。

“父亲,卢受那边,孩儿倒是明白了该如何说。”

赵之龙顿了顿,眉头轻蹙,“可若是到了宋公公那里,孩儿又该如何开口?”

赵世新闻言点点头,神情略显凝重。

“陛下下旨缉拿那钦犯时,尚不知此人是李志的后辈。”

“若是此事,被文官们的上奏之中,揭破了这层关系,那皇上心中如何取舍,为父便不敢妄测了。”

“所以,为今之计,只要能拖他个几日,不让皇上知晓,让东厂那边先坐实了案情——到那时,事情已成定局,就算陛下知道了,也不好说些什么!”

赵之龙听罢,顿时恍然,忙拱手应道:“孩儿明白了!见到宋公公时,自会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