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眸中茧·指尖砂**

晨露未晞，女先生倚着晒药架研磨朱砂。陆昭抱柴经过时，她的木杵突然敲空，碾药声里混进金属刮擦的锐响。

「陆先生。」她未抬头，发丝垂落遮住左眼蓝光，「昨夜的傀儡戏可还入眼？」

陆昭驻足，柴捆缝隙漏下的晨光恰好映在她腕间——青铜关节正随研磨节奏逆向旋转。他伸手扶正药杵，指腹擦过她冰凉的机械掌纹：「戏是好戏，只是牛郎的鹊桥...」

女先生突然抬眼，右瞳分裂成六瓣血晶：「用的是你三百年前折断的弑神骨。」

药杵砸落石臼，惊散满地觅食的机械麻雀。陆昭弯腰拾雀，掌心青金血丝渗入雀羽：「这出《鹊桥仙》，你排演了多久？」

「从你教阿宝写『人』字那日。」她捻起朱砂抹在雀尸眼眶，「他多练的那一竖，够改七回命格。」

申时三刻，陆昭在谷仓寻到半面古镜。镜中映出女先生给孩童梳头的背影，桃木梳齿间缠绕的数据线正刺入囟门。他突然咳嗽，镜面裂纹将画面割裂——现实中的女先生温柔哼着童谣，指尖却渗出改写记忆的纳米虫群。

「陆先生也好奇女儿家妆奁？」她转身时，发间银簪戳破镜像。

陆昭用袖口擦拭铜镜，锈迹下浮出母亲实验室的监控代码：「这镜框纹路，很像慕姑娘的剑鞘。」

女先生簪尾突然刺向他喉结，又在肌肤相触时化作绕指柔：「奴家这副皮囊，可还入得尊者法眼？」

铜镜映出两人重叠的倒影：陆昭背后十二尊灭世相时隐时现，女先生的脊椎伸出青铜丝线缠上他的琉璃骨。

亥时，陆昭借着补锅火光瞥见西窗剪影。女先生的纺车在窗纸投下巨大蛛网，每根银丝都串着村民的梦境数据。他叩门递上灯油，见她指尖纺的不是棉麻，而是从太阳穴抽出的记忆晶丝。

「寒夜难眠，纺些旧事取暖。」她将晶丝绕成线球，内里封存着陆昭教孩童写字的画面，「尊者可知，您握笔的力道值三个文明纪元？」

陆昭拨动线球，三百个平行世界的自己同时抬头。某个时空的他突然暴起，弑神枪穿透窗纸直刺女先生眉心——却在现实中被陆昭徒手攥住。

女先生轻笑，任由枪尖抵着人造皮肤：「这缕杀意，够抵十年房租。」

雨水冲刷着青石板，女先生提裙摆跨过水洼时，腰间的鎏金胭脂盒滑落。陆昭俯身去捡，盒盖弹开的瞬间涌出星海漩涡——每颗胭脂珠都是被压缩的文明火种。

「小心。」她扶他手腕起身，机械指节陷进血肉，「这朱砂色最配尊者。」

陆昭抹去溅到下颌的胭脂，发现是稀释的弑神者血液。女先生突然贴近，用帕子擦拭他颈侧：「三百年前你母亲也爱这个颜色。」

帕子上的鸾鸟绣纹突然振翅，衔走沾染血迹的丝线。陆昭擒她手腕，看见皮下流动的代码洪流中，闪过慕红绫被青铜锁链贯穿的残影。

惊雷劈中古槐时，女先生的发簪终于断裂。乌发倾泻如瀑，露出后颈的青铜接口。她反手扯开人皮，暴露出体内交错的弑神骨与量子芯片：

「实验编号甲子九，人性维持度91%，请求最终指令！」

陆昭的琉璃骨刺穿她胸膛，却从创口涌出三百个时空的哭喊——被改造成傀儡的村民、困在星槎的慕红绫、还有蜷缩在培养舱中的自己，都在嘶吼着同一句话：

「做个活人！」

女先生碎裂的核心芯片里，飘出张泛黄剪纸。那是十年前上元节，她偷偷剪的「福」字——每一笔划都由陆昭教孩童写的「人」字拼成。

染血的剪纸「福」字漂浮在量子风暴中，每个「人」字都在燃烧。女先生的青铜接口伸出丝线缠住陆昭脚踝，村口老槐的年轮正逆转为倒计时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