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初入江湖·乞丐版

是啊。

南京路口天天过的都是黄包车拉着的阔太太，算是巡捕房眼皮底下的黄金码头，怎会没人占着？

褚青石脸色不大好看。

如果可以，他自然希望能带班里的乞儿去个没那么好讨钱，但不至于跟人争地盘的点位，可是……

人流量少就意味着讨到的钱要大幅度减少。

今儿是晌午出的门，时间紧迫，光是给乞儿挑选乞讨位置时就用去了大量时间。

等最后来南京路也是形势所迫。

之前的瘸腿乞儿是最后一个，时间本来就短，要是地段再差的话恐怕到天黑都开不了张……

褚青石眼神微沉。

张铁生和钟庆可不是讲道理的人，再者任人鱼肉的乞儿哪能奢望跟他们解释？没讨够份额就等同没饭吃，还要挨鞭子抽！

叹息一声，褚青石走出巷角的阴影，将三人在半道截了下来。

“爷们儿，是来盘道的？”

三人中领头的人朝拦在身前的褚青石问道。

盘道的意思就是谈判，往年间原主没少跟这些乞丐打交道，自然是懂些黑话。

褚青石点了点头，观察三人同时，用右手三指并拢轻叩心口：

“莲花落里讨残羹，祖师爷赏的流水席。”

这是在说自己只讨剩饭不争地盘，不过看这三人的装束倒是惊了他一跳。

满脸黑灰、头发凌乱看不清五官，很典型的乞丐装扮，不过四肢健全，而且手里那根竹竿有些特殊。

竿头缠着三色破布，不免让人多想。

“糟糕，不会这么点背吧？”

这到底是个有精怪和武功的时代，褚青石下意识联想到《降龙十八掌》《打狗棍法》等丐帮绝技。

为首的持竹竿中年人明显是三人里的丐头，左边是一个麻脸花子，右边是一个半大小子。

都说行走江湖不要惹老人、小孩和外貌奇特之人，这下自己一下惹了全。

不过褚青石把自己算漏了，他也算是个半大小子。

“好说，好说……”

为首持竹竿的丐头先是打量褚青石，笑了笑，和同伴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笑得愈发和善时，他猛的用竹竿戳脚下发出“梆！”的闷响，扯着公鸭嗓大喊：“亮青子！插杆子！“（亮兵器，抢地盘了。）

刹那间，就像鸿门宴上摔杯为号，两个乞丐突然发难，左右夹击，扑向褚青石！

麻脸花子个子高，用的是双指如钩的‘观音泪’直戳双眼；半大孩子身形矮，使的是‘黄狗钻裆’直掏下阴！

“！”

褚青石死咬牙关连连后退，得亏是年轻反应快，又早有防备，才勉强躲过这套阴毒招式。

没等站稳身形，就听乞丐叫骂道：

“癞蛤蟆别惦天鹅屁！”

“南京路是爷爷们一拳一脚打下金码头，你说讨饭就讨饭？吃屎去吧！”

“千里饿殍万里坟，哪块黄土不埋人！”

褚青石退后半步拉开距离：“都是混口饭吃，何必赶尽杀绝？”

这才后知后觉后背渗出了冷汗。

果然，现实终究不是连环画里的江湖，哪有什么道义规矩，这种暴起伤人才是常态。

方才若是慢半分，此刻怕是已经成了废人。

“哼……”

为首丐头摆弄着竹竿，不时撩拨起上面的布条像在炫耀。

“照你这样说，好像咱兄弟仨儿是不讲道理的。”

“怎么？”

“是个人来我这儿讨饭，我就要赏他口饭吃啊？那我不就成了善人了嘛！我都当乞丐了想不到还能当善人！”

话音刚落，旁边的两个人乞丐顿时哄笑起来。

“毛都没长齐，还学人家盘道？滚回家喝奶吧！”

褚青石没有在意这些奚落，只是在想。

讲道理，站在三乞儿的角度想，他们驱赶来自己地盘讨饭的同行很合理。

只是……为什么连商量的余地也不给，出手就是杀招，奔着把人废了的狠毒去？

按照乞儿间心照不宣的生存规则，大家对于外地流窜过来的乞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地盘还在哪儿，外来户最多也就讨几顿饭……

本来褚青石想的是能商量就商量，不能就走，眼下是不能和善了。

这几人明显不是第一次那样做，配合默契、动作娴熟，不知有多少人在他们手里遭了殃。

三人笑着笑着，见褚青石不说话，旁边麻脸花子露出满脸鄙夷，突然从身上扔出条死蛇。

“——啪嗒”，蛇尾打着旋儿被扔在泥面，褚青石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这叫“摆地龙”，意思要把他打断腿扔出去。

想不到自己前世亿万身家，如今竟要沦落到为一个讨饭的位置跟人争得你死我活。

“麻脸，矮子，给我把他侯着！”

丐头大喝出声，率先出手。

——唰！

一棍子当头砸下！

‘一寸长一寸强’这自古以来的道理不假，领头的丐头抢了先手，灌铅竹竿带着破空声劈在褚青石左肩。

见这小子不闪不避，暗自得意。

这根竹竿是他精心准备的杀招！

竹子轻盈中空，大部分人都会下意识的轻视，殊不知自己早已在竿头灌了铅，一棍下去就跟甲士手里的骨朵锤般力道惊人。

今天怕是要打折他半边膀子！

“啪！”

竹竿结结实实砸在了肩上，四个乞丐却一时间同时瞪圆了眼睛。

预想中惨叫倒地的褚青石纹丝不动，倒是丐头被震得虎口发麻，竹竿差点脱手。

哪像是打在人身上，倒像抽中了块晒硬的老牛皮，又韧性又硬！

“有几分力道。”

褚青石咧嘴一笑，虽然肩头火烧似的疼，心里却有了底。

刚才他是故意站在原地，为的就是试试斤两！

硬抗都是如此，要是运起泥胎裹铁的功夫，顺势倒地泄力，这一棍子下来怕是连个红印都留不下。

先前褚青石还怕双拳难敌八手，这会儿倒的安心了。

仨个乞丐被他笑得后颈发凉，平日惯用的伎俩这会儿用了干净，有些黔驴技穷。

不是招数少，而是三板斧已经够他们吃上一辈子，在油水最厚的南京路立足了，是真没想到会碰上硬茬……

“怎么办大哥，点子好像扎手啊……”

“是啊大哥，这人好像是练家子儿。”

丐头左右扭头，见褚青石正缓缓靠近，而自己的两个手下已萌生退意，索性心一横，收回竹竿立在身前。

“站住！”

“你可识得我手里的东西？”

武的不行就来文的，以势压人。

丐头说的自然不是竹竿，而是竹竿上的三色布条。红布条表见过血，黑布条是巡捕房有人，黄布条指孝敬过外滩青帮的香堂！

“……？”

褚青石困惑的瞧了一眼。

不同地方的丐帮规矩有着细微差异，这布条的象征他还真不知道。

算了不管了。

“瞧见没，爷爷我上头有……”

丐头正准备扯上虎皮，跟褚青石周旋，可稍微没注意，就见一记老拳直达面门。

“哎呀！我的脸。”

一时不察，丐头生生用脸吃了几拳，眼眶周围肉眼可见的发青发乌。

剧痛难耐下，赶紧招呼着手下把自己架走，嘴里骂道：

“好你个小畜生，真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充楞，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打！给我打，今天就打死他也没人说半句不是！”

丐头动了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