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月,城中皆传我夙六夜夜沉迷酒色,早不归朝晚不回宫,我让苏梅传令苏榕让其跪于梅香阁外,第六日苏榕便昏倒在了外头。
我看着门口的人影站定了许久,沉眸看了眼酒池中浮起的花瓣,笑了笑道:“苏梅,你可恨我。”
“无羡不敢责怪公子。”他此时的脸色定是铁青,连‘无羡’都说出了口。
“你还是恨我的。”我执玉盏舀了一勺花酿,灌入肠中,只一会儿双颊便起了红晕,“母妃想让我娶了阿榕,若不做一出戏给母妃看,你们兄妹俩,是要被锁死在暗部的。”
门外那抹清瘦的身影动摇了一些,话语里也略带了一些不自然:“公子,小妹她晕倒了。”
我捞起那片花瓣用力碾碎,执玉盏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几分,深吸一口气叹道:“苏梅,找个青衣小倌进来吧。”
“那小妹呢?”苏梅不死心。
我思索了片刻,说道:“也带进来。”
“是。”那抹人影如烟,消失在门外。
趁着人没来的功夫,我又多喝了几杯,往衣袍上洒了些花酒,快步走到榻前坐定,手肘搭在床栏上,迎接我的第一次‘开荤’,脑子里闪过这几年看过的画本,理出了一会儿下手的顺序。
“公子,小倌带到。只是…门外的姑娘昏迷着,让路过的公子给救了。”苏梅的声音清冷,却不慌张,想来那位公子也是他信任的人。
罢了罢了,先把今晚的戏做足再说,明日早朝那帮老臣该没御状可告了。
我轻咳一声:“进来吧。”
苏梅轻启房门,垂下眼帘,将人带了进来,也不久留回头就离开了,这不过这关门声,比以往大了一些。
我心道:公子无羡的软肋是亲妹,若被母妃知道了,阿榕可得受罪了。
可转念一想,暗部之中两两一组的皆是亲兄弟姐妹,这软肋,是母妃暗示下才得以诞生的羁绊,这步棋着实是稳当得很。
“公子,唤了绝尘入阁,怎的还将人晒着呢?”眼前这青衣小倌生得倒是眉目清秀,那眉眼经人描画之后更是有了妩媚之色,那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佛他才是那个在上面的人,那鼻挺在薄唇之上处的是恰当好处,就这么几个五官凑在这消瘦却不显骨感的脸上,竟可以那么诱人。
我咽了咽口水,刚想说话,这绝色男子就拿起桌上的玉盏舀了勺花酿朝我走来,我脊背僵直得挺着,那人眼神中的妩媚一下一下地敲击在了我的心头,就像和尚撞钟一般,他的妩媚是楗稚,我的脑袋是那圆润正方的木鱼,敲出来的声音让我想起了这几日在梅香阁常听到的女子娇羞之声。
“公子,绝尘喂你。”说完,他将玉盏凑到自己唇盘,慢慢饮下。
夙家老六虽还未开过荤,但饮酒还是懂一些的,这人怕是当我傻,说好的喂酒,怎的自己喝了?
我脑子里正思量着这是什么路数,那人就凑到我身旁欺身将我压在榻上,那张俊俏的脸凑近我时,我突然想通了这厮的路数。
以唇喂酒。
自知处了劣势,我腰身一个用力,把那人推开,推开且不说,反手又将那人欺身至身下,俯视地看着他,笑道:“小相公倒是个有趣的人。”
身下的美男子老实了一些,见状我刚想起身打发走,房门就被一脚踹开,我吓得拽住了美男子的单薄的青衣长袍,一个用力,只听‘撕拉’一声,竟连里头的那件衣裳都给撕碎了,这梅香阁的衣料不耐撕。
“夙君,这几年你真是长本事了!”我认命地闭上眼,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是夙浅。
身下的人也被吓了个激灵,立马推开我爬下床,跪到一旁低下脑袋等候发落。
被推开的那瞬间,我看到了夙浅那张气得想杀人的脸色,脖子渐觉发凉。
我看了眼门外的苏梅,他依旧是那双清冷的双眸,又想起他说苏榕是被一个公子所救,如此一来,我明白了。
苏梅这撕算计我,不愧是耶律贞手下的人,性子也随了他几分,睚眦必报。
我拿起跌落在床榻旁的玉盏,蹙眉满眼惋惜,叹口气道:“可惜了,这白玉盏被摔得缺了一角,外人皆道这白玉千金一盏,这碎了,阁内老妈妈可要心疼了。”
夙浅大步上前把凌乱的外袍撩回我的肩上,怒气冲天,指着跪在一旁的小倌就劈头盖脸一顿大骂:“你堂堂男子,竟来这污秽之地玩相公?你夙浅是活够了!”
我是女子,可不得玩相公吗?
“浅哥,弟弟也是第一次,你瞧这小倌长得多俊俏,你仔细瞧瞧?”我认真地说:“瞧见了吧,也不怪做弟弟的被这小相公摄了魂魄,浅哥,你说是不?”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夙君,作就是了!
夙浅本就怒火中烧,我这话说完,他抬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小倌脖颈处一挥,小倌的脑袋就掉落在地,顷刻间,血洒了一地,我赶紧往里榻缩了缩身子,生怕血溅到衣袍上,这时那闪着血光的利刃在我眼前一闪而过,被夙浅收回到了剑鞘里,他抬眼看着我,拉着一张铁青色的脸沉声问道:“六弟,这人还俊俏吗?”
我心一紧,如今的夙浅不得了,若不认错,他怕是饶不了我。
“说话。”夙浅拿着剑鞘的手开始握紧了,关节处冒着青筋。
夙君啊夙君,玩脱了吧,说话啊!
我抱着膝盖缩在榻上,小心地看着眼前这尊阎王的模样,直觉脖颈阴凉,这话也像是被冻在了嗓子里,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阿洺阿洛,带六殿下回宫。”这是阎王最后的善意。
不能回去,今夜这出戏本就演给朝中那群爱嚼耳根子的老头看的,若是让他们知道我被夙浅给收进了葫芦里,那我夙六这几年的名声就白造了。
想毕,我一阵摇头,扒拉着床栏,据理力争:“浅哥,我不要回去挨父皇骂,况且你也杀了我的小相公,我们扯平了。”
夙浅凤眼一眯,沉声道:“你信不信我把这床拆了。”
他说要拆了红玉床榻?这厮是真不识货,这床的价值可是那白玉盏的百倍,又是公子无羡所雕琢而成,已是世间罕见之物,夙浅抽什么风?拆床?
“我走!这床拆不得,拆不得……”我的手立马松开床栏,又道:“不拆床,什么都好说。”
夙浅见状,一侧的眉峰微抬,言简意赅:“拆床。”
闻言,我抬脚就想赖回床上做撒泼打滚之势,可这脚还没迈出去,就被夙浅拦腰一举扛在了肩上,我急得嚷嚷道:“哥,那床价值千万黄金,砸不得啊。”
只见苏洺和苏洛听话得很,拿出傍身的金属器具,一下又一下地凿着那金贵的红玉床榻,背叛啊!
这是对主子我的背叛啊!
夙浅此时脸色好一些,只听耳畔传来他的声音:“再嚷嚷,我就派人来烧了这让我六弟沾染污秽之气的肮脏地。”
这话一出,我赶紧闭嘴,这暗室里的卷宗,可是比那红玉床榻值钱得多。
“哥,我这脸能不能找个麻袋给我套上,我看到孙家那小儿子了。”
“遮脸,烧阁。”
“那…你把那孙家小儿子打一顿,让他闭嘴。”
“再不闭嘴,烧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