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都在夜晚时的长街,热闹非凡,灯火通明,不似我想象中的寂静模样。
“娘,我要小喜鹊,会飞的小喜鹊!”一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在拥挤的人群中停下脚步,回头寻着声音望去,这孩子正缠着她的阿娘要泥人。
女人犯难了,哄着说道:“鸳儿,阿娘回家后让你阿爹给你上山找一只,你先听话好不好?”
捏泥人的老人看来也是喜欢孩子,从手边拿了块泥,小巧的刀子在上头有几下没几下的摆弄着,就在母女快离开时,老人做好了泥人,从摊位上站起身来,忙叫住她们,把泥人递上前,和气地说道:“囡囡她娘,先别走,这个泥人算是我送孩子的。”
小女孩听到有小玩意儿送予自己,回过头跑了过去,接过泥人小心地踹到怀里,看着老人甜甜地一笑,道谢道:“谢谢陈伯!”
女人见状,也怪不好意思的,说道:“陈公,你做的做泥人可是五两银子,你还送孩子一个,我......”
五两,泥人。
我回过神来时,那对母女已经离去,我走到摊前,坐到小板凳上,看着老人许久,老人也只是在我坐下之时看了我一眼,就不再理会我。
他还记得我的模样。
“老人家,你还记得我吗?”我开始试探。
老人收拾好木板上的碎泥,抬起眼帘看着我,表面客客气气,说出的话实则拒人于千里之外:“公子,老朽不做官宦人家的生意。”
我笑了笑,反问道:“六年前,你为何替我府上的婢女做了我模样的泥人?”
老人面色更冷了,冷哼一声回答道:“这能一样吗?公子府上的婢女不是官宦人家的女儿。”
“哦?我一袭黑衣,你从何得知我是官宦人家的子弟?”我嘴角的笑意渐浓,相似找到猎物一般。
老人轻蔑地看着我,厌恶地口气说道:“方才公子走过来的姿态不紧不慢,颇有教养,富贵人家的子弟少有这种修养在里头,六年前,公子府上的婢女寻老朽给公子做泥人,衣着布料不是富贵人家用得起的料子,所以,公子只能是官宦人家的子弟。”
这般七窍玲珑心,应为我所用。
我收起笑意,认真问道:“前辈,您可知道易容术?”
老人的脸色一沉,把脸撇到一旁,紧张道:“若要问易容术,公子怕是找错人了。”
“前辈,六年前我府上的婢女让您塑了一次泥人,您便记到今日,可见,您有过目不忘的能耐,退而求其次,您塑泥人的功夫更是了得,所以,易容术更是不在话下,我现在可以给您需要的一切,但是我需要您帮我做事。”我直言道。
老人闻言,面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嘲讽地说道:“当今天下是夙氏的,难不成公子是夙氏皇族?”
我应道:“晚辈夙老六。”
老人楞了,迟疑地问道:“那...被驱赶的灾民,殿下能让他们进城吗?”
灾民?
不是被夙峥送到城外的安置所了吗?
“殿下,城外灾民如今泛滥,居无定所,而今呈现的夙都繁荣之景,都是驱赶灾民所致,若殿下肯给他们在城内安个住所,老朽的命都是你的。”老人说到最后竟哭了出来。
我并非不能如他所愿...也罢,我在夙都的几处宅邸也需要一个管事。
我斟酌了一会儿,应下道:“明日,我拿通行令去城门口让他们放灾民入城,安置到城西的几处宅邸中,你在城门口等我,在他们入城前,不要将此事告知任何人,记住了?”
“前辈姓甚名谁?”我问了句。
老人闻言,取下塞在腰间的木牌子递上前来,恭敬道:“回公子,小人名唤陈林,十几年前从西堇逃难来的夙都,半道上家里小儿子饿死了,大儿子也被捉去当了壮丁,最后...孩子他娘也没了。”
陈林说到死去的妻儿时倒是冷静了下来,我拿过木牌子打量一下上面的刻字,一个‘陈’字刻得精巧,像是出于陈林之手,这木材也是常见的杉树木材,看来祖籍是在滨州沿江一代。
撒谎。
“您这木牌有些年头了,想毕应该是逃难前在西堇做的吧?只是,这杉树木材,在西堇可是稀罕玩意儿,若是放到滨州,可就廉价咯。”我将木牌递了回去,盯着陈林许久,他一脸故作淡定的神情,让人觉着心寒。
也是,这般能人,岂会无人赏识。
陈林也不承认,淡然自若,应道:“公子,西堇杉树木料虽贵重了些,但为孩儿,也是值得。”
姜还是老的辣。
“前辈,你可知我若帮了你,我是该付出怎样的代价?”我看着他微怒的神情,怕是不好让他开口,想毕,我眼神中透出一丝无奈,琢磨着如何引他开口。
陈林看出了我的为难,抿唇不做应答,生怕我反悔似的。
也罢,灾民之事既然应下,当然是要帮的,但是陈林这人,不能用。
我站起身来,恭敬地道别:“前辈,明日我会派人来如约来开城门,并护送灾民前去宅邸处,至于前辈,若是肯说出幕后之人,晚辈感激不尽,前辈告辞。”
隐约地可以感觉到陈林在身后盯着我,我也不回头,慢慢地走到街对面的巷口,抬眼看着靠在墙根的慕子楚,调侃着笑言:“想不到弄玉公子还有这窥人耳语之癖好。”
慕子楚眉眼生得很是俊俏,这一笑,更是让人觉着赏心悦目,可偏偏道出的话让人厌得很,他也调侃着道:“殿下躲在膳房之内,可是让我好找,只是...师兄们的话,殿下又窥听到多少?”
他这话一出,我顿觉语塞。
见我脸色铁青,他也不再做调侃,微弯下身子,笑着凑到我眼前,抬手指了指街对面的陈林,一脸神秘地说道:“想不想知道那老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想。
我看着慕子楚的神情,不似忽悠,却又不想轻易妥协。
只好抿唇,自认是有骨气,点头示意。
“去城外寻那老头所说的灾民便是了。”他一脸邀功的模样,所说的却是个馊主意。
闻言后,我拿起手中的玉骨金丝扇就是敲了他额头一记,只见他佯装气恼地伸手过来夺扇,我手快,忙将玉骨金丝扇收回袖中,如此宝贝怎可落入他人之手,何况眼前的人甚是喜玉,若被他抢走,怎么可能拿的回来。
我随即又说道:“如今这天色都暗了下来,连城门都出不去,你说的倒轻松。不过,我心里有个计策,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