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白裙子与新生活

说干就干，我想了想目前手里的钱，做不了大生意，但可以去摆摊，买些小东西。

夜市的人声鼎沸中，我蹲在地上，小心地整理着面前小摊上的发饰。五彩斑斓的发夹、发带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微光，每一件都是我亲手制作的。

“小姑娘，这个多少钱？“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子蹲下来，拿起一条淡蓝色的丝绸发带。

“三块钱。“我微笑着回答，“这是最后一条蓝色系的了，其他颜色也有，但蓝色卖得最好。“

女子把发带在头发上比了比：“真精致，不像机器做的。你自己做的？“

我点点头：“每一针每一线都是手工缝制的。“

“那我要了。“她爽快地掏出钱，“我妹妹下个月结婚，能定制二十条做伴娘礼物吗？要淡粉色。“

我心跳加速，强装镇定：“当然可以，不过定制需要付一半定金，一周后交货。“

女子痛快地付了五块钱定金，留下联系方式离开了。我小心地把钱收进贴身的布袋里，手指微微发抖。这是我重生后的第一笔“大单“。

前世记忆是我最大的优势。我知道接下来几年县城里会流行什么发饰，什么颜色最受欢迎，甚至哪些款式会在市里卖断货。这些信息现在成了我改变命运的钥匙。

“小薇，今天生意不错啊！“旁边卖烤红薯的大婶笑眯眯地说。

“还行，刘婶。“我回以微笑。这一周来夜市摆摊，我已经和周围的摊主混熟了。他们都以为我是家境困难才出来赚钱贴补家用的学生，对我格外照顾。

天色渐晚，我数了数今天的收入——四十八元六角。在1995年，这相当于普通工人半个月工资了。加上前几天攒下的，我口袋里已经有将近一百五十元巨款。

收拾好摊位，我婉拒了刘婶送我回家的好意，独自走向县百货大楼。虽然已经快关门了，但我知道服装区的张阿姨愿意为我多留几分钟。

“小薇来啦！“张阿姨远远地就朝我招手，“今天又来看你那件白裙子？“

我点点头，心跳如擂鼓。那件白色连衣裙挂在橱窗里已经两周了，标价八十五元。前世的我只能每天放学路过时偷偷看一眼，直到它被买走。但这一次不一样了。

“张阿姨，我想试试。“我鼓起勇气说。

张阿姨惊讶地挑眉，随即会意地笑了：“好嘞！“

她从橱窗里取下裙子，带我走进简陋的更衣室。手指触碰到柔软的面料时，我几乎要落下泪来。前世我直到二十岁才拥有第一件新衣服，之前穿的都是张翠花从救济站捡来的旧衣服。

脱下洗得发白的校服，我小心翼翼地穿上白裙子。更衣室的镜子很小，我只能看到局部的自己——纤细的脖颈，匀称的肩膀，盈盈一握的腰身。但即使这样，也足以让我震撼。

镜中的少女皮肤白皙，乌黑的长发垂在肩头，白色连衣裙衬得她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栀子花。这是我吗？那个总是低着头、穿着不合身旧衣服的祁薇？

“好了吗？“张阿姨在外面问。

我深吸一口气，拉开更衣室的门帘。

张阿姨倒吸一口气：“天哪，小薇...你简直像变了个人！“

我走到穿衣镜前，终于看到全身的自己。裙子剪裁得体，腰线恰到好处，下摆刚好到膝盖上方，既端庄又活泼。这是我两世为人第一次看到自己穿新衣服的样子。

“我要了。“我说，声音有些颤抖。

付钱时，我数出八十五元，又加了五元买下一双简单的白色凉鞋。张阿姨高兴得合不拢嘴，还送了我一条淡蓝色的丝带做发饰。

“小姑娘家就该漂漂亮亮的，“她边帮我打包旧衣服边说，“你穿这身去学校，保准让那些同学大吃一惊。“

我谢过张阿姨，穿着新裙子新鞋走出百货大楼。夏夜的风拂过小腿，带来前所未有的自由感。前世的我像阴沟里的老鼠，这一世我要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

回到养父母家时已近十点。我刚推开院门，一个扫帚就朝我面门飞来。

“死丫头！又野哪去了？“张翠花叉腰站在院子里，脸色铁青，“饭也不做，衣服也不洗，你想造反啊？“

我敏捷地侧身躲过扫帚，冷冷地看着她：“我吃过了。“

张翠花这才注意到我的新装扮，眼睛瞪得像铜铃：“你...你哪来的钱买新衣服？是不是偷家里的钱了？“

“我自己赚的。“我平静地说，绕过她往屋里走。

张翠花一把拽住我的胳膊，指甲深深掐进我的肉里：“放屁！你一个丫头片子能赚什么钱？肯定是偷的！说，藏哪了？“

我挣脱她的手，从口袋里掏出剩下的钱在她眼前晃了晃：“看到没？六十多块，都是我摆摊赚的。从今天起，我不再花你们一分钱。“

张翠花的眼神从愤怒变成贪婪：“把钱交出来！养你这么大，也该回报了！“

“回报？“我冷笑，“我从六岁开始做饭洗衣，十岁下地干活，十五岁就要打工供你儿子上学。到底谁欠谁的？“

张翠花被我从未有过的反抗惊得愣在原地。祁小宝闻声从屋里跑出来，看到我的新衣服立刻尖叫：“妈！我也要新衣服！让她给我买！“

“听到没？“张翠花回过神来，“明天去给你弟买套新运动服，剩下的钱交给我保管。“

“做梦。“我径直走向楼梯间的小屋，开始收拾自己少得可怜的物品——几本旧书，一支钢笔，还有藏在床垫下的几十元私房钱。

张翠花跟进来，看到我在收拾行李，顿时慌了：“你干什么？“

“搬出去。“我把东西塞进一个旧书包，“明天一早就走。“

“你敢！“张翠花尖叫起来，“我养你这么大，你说走就走？没良心的东西！“

我停下动作，直视她的眼睛：“张翠花，我不是你亲生的，这些年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心里清楚。从今天起，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

张翠花脸色铁青，突然抬手要扇我耳光。这一次，我稳稳抓住了她的手腕。

“再动我一下，我就去派出所告你虐待儿童。“我一字一句地说，“反正街坊邻居都看在眼里，你以为谁会帮你说话？“

张翠花的手无力地垂下来。她知道我说的是实话。前世我离家出走时太匆忙，没留下任何证据。但这一次，我要光明正大地离开，并且让她不敢来找我麻烦。

那晚，我蜷缩在小床上，听着张翠花在隔壁屋骂骂咧咧到半夜。祁小宝几次想来闹事，被张翠花拦住了——她大概真的怕我报警。

天蒙蒙亮时，我悄悄起床，换上校服，把白裙子小心地叠好放进书包。走出院门时，我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困住我十五年的地方，心中没有一丝留恋。

学校还没开门，我在附近的早点摊买了两个包子，边吃边思考接下来的计划。昨晚的冲突让我提前了搬离的计划，但准备工作已经做了两周——我早已在城南旧街区租下一个小阁楼，月租二十元，虽然简陋但足够安身。

放学后，我婉拒了苏小满同行的邀请，独自前往我的新家。阁楼在一栋老式砖房的顶层，只有十平米左右，但有一扇朝南的窗户，采光很好。房东太太是个慈祥的退休教师，知道我独自生活后，还送了我一张旧书桌和一把椅子。

我用剩下的钱买了被褥、简易炊具和一些生活必需品。当晚，我坐在小书桌前，借着煤油灯的光写下第一页日记：

“1995年7月12日，今天是我新生活的第一天...“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纸上，银白如霜。我摸了摸身上的白裙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一刻，我真正感觉到命运开始转向。

接下来的日子忙碌而充实。白天上学，晚上摆摊，周末则赶制定制订单。我的发饰因为款式新颖、做工精细，很快在县城年轻女性中传开，甚至有人专程从市里来买。一个月后，我已经攒下近三百元，还添置了几套换洗衣物和学习用品。

最让我惊喜的是霍言琛的反应。当我穿着白裙子出现在教室时，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好几秒，然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像是赞许，又像是欣赏。

“新衣服？“课间时他问道。

“嗯，自己买的。“我骄傲地回答。

他没再多问，但从那天起，我们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步。有时他会“恰好“带多一份点心，说是家里厨师做多了；有时则会“顺便“送我一些商业管理方面的旧杂志，声称自己已经看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