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岁不结婚怎么了?现在单身女性多的是!”刘漫漫把手机摔在沙发上,正好砸到旁边打游戏的刘浪浪。
“哎哟!”她大6岁的哥哥夸张地惨叫一声,“刘漫漫你谋杀亲哥啊!”他揉着被砸中的肩膀,捡起手机瞥了眼屏幕,“又跟妈吵架?要我说你就随便找个...”
“闭嘴吧你!”刘漫漫抢回手机,“是谁当初信誓旦旦说要单身到35岁,结果28岁就偷偷领证的?叛徒!”
刘浪浪嬉皮笑脸地躲过妹妹的抱枕攻击:“我那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话说回来,”他突然压低声音,“明天相亲对象是谁?要不要老哥提前帮你查查底细?”
“不用你假好心!”刘漫漫翻了个白眼,却忍不住嘴角上扬。虽然从小到大这个哥哥总爱捉弄她,但每次她遇到困难时,总是第一个站出来护着她的人。
“叮”——这次是条文字消息:「今天下午三点,星巴克,别放人家鸽子!」
刘漫漫长叹一口气,认命地开始换衣服。
咖啡厅里,她盯着对面妆容比她还要精致的男人,忍不住扶额:“我妈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安排我们相亲?”
林少霖翘着兰花指慢条斯理地搅拌着焦糖玛奇朵,闻言翻了个标志性的白眼:“姐妹,你以为我想来?我妈以死相逼好吗?”
他凑近压低声音,“你知道的,我要是告诉他们我喜欢的是Jason Momoa那种猛男,我家那两位封建余孽能当场表演心肌梗塞。”
刘漫漫噗嗤笑出声,这是她这周第三次相亲,却是第一次感到轻松。林少霖是她穿开裆裤时就认识的发小,也是为数不多知道她暗恋李青禾整个青春期的“闺蜜”。
“要不我们假装在谈?”林少霖眼睛突然亮得像发现新大陆,“你妈消停,我爸妈安心,双赢!”
“成交!”刘漫漫举起咖啡杯,两人像小时候结盟对付院子里的大孩子那样,郑重其事地碰了碰杯。
三个月后的周六清晨五点,刘漫漫站在云雾缭绕的栖霞山登山口,望着蜿蜒向上的三千级石阶,开始怀疑人生。昨晚刷朋友圈看到前同事晒的结婚照,配文“终于等到你”,她不知哪根筋搭错了,连夜网购了一整套专业登山装备。
“三十二岁的人还这么冲动...”她喘着粗气,才爬了二十分钟就双腿发软。一对穿着情侣运动装的年轻人轻松超越她,女孩马尾辫一甩一甩的,男生体贴地拿着水壶。接着是几个背着吉他、有说有笑的大学生,最后连一位拄着登山杖的白发老大爷都慢悠悠走到了她前面。
“姑娘,登山不着急。”老大爷在超过她时回头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叠成慈祥的弧度,“一步步来,总能到顶的。”那笑容莫名让她想起小学时那个总鼓励她的体育老师。
六个半小时后,当刘漫漫像条脱水的鱼一样瘫在观景台的长椅上时,夕阳已经将云海染成金红色。汗水把防晒霜冲得七零八落,登山裤沾满了泥点,但胸腔里那股郁结多年的闷气,似乎随着海拔的升高而逐渐消散。
待呼吸平稳了些,她拖着灌铅般的双腿挪到观景台边缘。扶着锈迹斑斑的铁栏杆,眼前豁然开朗——整座城市匍匐在山脚下,晚霞如火如荼地燃烧在天际,远处的江河像一条闪光的缎带。
“快看!李青禾居然要订婚了!”身后突然传来年轻女孩兴奋的议论,”听说对象是顾氏集团的千金顾婉婷!”
刘漫漫浑身一颤,手中的矿泉水瓶“啪”地掉在地上,水花溅湿了她的运动鞋。十五年过去了,那个名字依然像一把钝刀,缓慢而精准地刺入她的心脏。
她机械地转过身,看见三个打扮时尚的年轻女孩凑在一起看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李青禾的侧脸——比记忆中成熟许多,但那双眼睛依然清亮如初。
“听说他们是在剑桥读书时认识的...”
“郎才女貌啊,两家还是世交...”
“婚礼肯定在马尔代夫办...”
碎语像针一样扎进耳朵。刘漫漫突然冲向栏杆缺口处,迎着呼啸的山风张开双臂,让狂风灌满她宽大的衬衫。“啊——”她对着群山呐喊,声音在峡谷间跌跌撞撞地回荡。又连续喊了几声,直到嗓子发疼,直到眼眶发热。
“漫漫...?”
那个声音像一道闪电劈进她的意识。低沉温和,带着一丝不确定——这个声音她曾在无数个失眠的深夜反复温习过。
刘漫漫猛地转身,生锈的栏杆在她腰后发出不祥的“吱呀”声。十步开外,李青禾站在那里,白色登山服被夕阳镀上一层金边,眉宇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轮廓,只是眼角添了几道细纹。他身旁站着个戴洋基队棒球帽的高个子男人,正困惑地来回打量他们。
“真的是你。”李青禾向前迈了一步,喉结动了动,眼中闪烁着刘漫漫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好久不——”
“咔嚓”一声脆响。刘漫漫感到后背一空,断裂的栏杆在她手中徒劳地划过。世界突然倾斜,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远处此起彼伏的尖叫。
下坠的过程像被按了慢放键。她看见李青禾惊恐地扑过来,手臂前伸到极限;看见棒球帽男人丢下背包冲过来帮忙;看见那片绚烂的晚霞在视野中急速上升。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她清晰地看到李青禾的嘴唇在动。不是浪漫的告白,而是一个她从未听过的、撕心裂肺的称呼——
“班长!”
这个学生时代的称呼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记忆深处锈蚀的锁。初二那年她当值日班长时,曾因为李青禾没交作业而记过他的名字。后来他整整一周没和她说话,她以为他讨厌自己...
黑暗温柔地包裹了她时,刘漫漫嘴角竟浮现出一丝苦笑。原来他们之间,连一个正式的告别都没有。
“漫漫!起床了!都几点了还睡?”母亲熟悉的嗓音穿透梦境,伴随着“砰砰”的敲门声。
刘漫漫猛地坐起,还没从重生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房门就被一把推开。刘浪浪顶着鸡窝头探进来:“妈让你去买酱油,快...”话说到一半突然瞪大眼睛,“哇靠,你怎么哭成这样?做噩梦了?”
她怔怔地望着年轻了二十岁的哥哥——没有发福的肚子,没有后移的发际线,还是那个爱穿篮球背心的少年模样。一股酸涩突然涌上鼻腔。
“喂喂,别哭啊...”刘浪浪手忙脚乱地蹲在床边,用袖子胡乱给她擦脸,“是不是又梦到考试交白卷了?还是梦到我偷吃你藏的巧克力?”
刘漫漫“噗嗤”笑出声,眼泪却流得更凶了。她一把抱住还没反应过来的哥哥,把脸埋在他带着洗衣粉香味的T恤上。
“哇!什么情况?”刘浪浪僵着身子不敢动,转头朝门外大喊,“妈!你女儿中邪了!”
母亲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别胡说!漫漫快起来,你哥今天大学报到,再磨蹭赶不上火车了!”
刘漫漫猛地抬头——她差点忘了,2008年的今天,正是刘浪浪去外地上大学的日子。前世因为和哥哥赌气,她故意赖床没去送行,这件事让她后悔了很多年。
“我马上好!”她跳下床,胡乱抹了把脸,从衣柜里翻出最漂亮的那条连衣裙,“哥,我送你去车站!”
刘浪浪一脸见鬼的表情:“你该不会是想趁送我的时候谋杀我吧?”
“是啊,”刘漫漫边扎马尾边瞪他,“等会儿就把你推进铁轨。”
梳妆镜里,兄妹俩打闹的身影映在泛黄的镜面上。刘漫漫悄悄掐了下自己的手臂——会痛,这不是梦。她真的回到了可以重新选择人生的十字路口。
“这次,”她在心里默默对镜中的自己说,“我一定要把所有的遗憾都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