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等待录取结果的日子，每一秒都像被拉长的酷刑。

上一世，我就是在这种煎熬中，等来了那份将我打入地狱的二本录取通知书。

而现在，我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查分通道开放的那天，我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

慢条斯理地吃完晚饭，洗了碗，才回到房间，打开了那台旧电脑。

熟悉的登录界面，我指尖在键盘上敲击，输入准考证号和密码。

网页缓冲的圆圈在屏幕中央旋转。

一秒。

两秒。

页面跳转。

「江城外国语大学」几个宋体大字，和下方「已录取」的鲜红印章，像一把烧得滚烫的利刃，瞬间剜去了我心脏里那块腐烂了十年的烂肉。

没有想象中的欣喜若狂，也没有喜极而泣。

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冷快感。

这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

我不过是，从一个小偷手里，拿了回来。

我关掉页面，甚至懒得多看一眼。

然后，鬼使神差地，我输入了杨成的准考证号。

密码我当然知道，是他名字的缩写加上他的生日。

上辈子，他就是用这个密码，登录我的账号，篡改了我的命运。

页面刷新。

一行小字静静地躺在那里——

「江城理工大学，已录取。」

一所本地的二流院校。

前世，他也是这所学校。

只是那时，有我辍学打工，供他考研，让他踩着我的尸骨，爬进了名校的大门。

而这一世，没有了我这个踏脚石。

我很好奇，他的人生，会走向何方。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杨成的名字在上面跳动。

像一只闻到血腥味的苍蝇，迫不及待地飞了过来。

我接起，没做声。

电话那头是刻意压抑的呼吸声，几秒后，他才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开口。

「安安，查到结果了吗？」

「嗯。」

我冷淡地应了一声。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清北啊？你不是说你考了689吗？」

他的声音透着一股藏不住的急切和试探。

我能想象出他此刻紧紧攥着手机，紧张到手心冒汗的样子。

他怕。

他怕我真的考了689，那他的所有小动作都成了徒劳。

我轻笑一声。

「骗你的。」

电话那头，我几乎能听到他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我就说嘛，你平时模拟考也就六百六七的样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便不紧不慢地打断他。

「没考到689，就考了669。」

「江城外国语大学，录了。」

「……」

死寂。

电话里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和杨成陡然粗重起来的喘息。

过了足足半分钟，他才像刚找回自己的舌头，声音干涩地挤出几个字。

「上……江外？恭喜……恭喜你啊！太厉害了！」

这句恭喜，说得比哭还难听。

我甚至能脑补出他此刻脸上那副比吃了屎还难看的表情。

一定很精彩。

「你不是说……那天填报系统特别卡，你很晚才上去吗？」他旁敲侧击，终于问到了点子上，「没出什么问题吧？」

「能有什么问题？」

我的声音陡然转冷。

「我自己的志愿，难道还能填错？」

我加重了「我自己的」这四个字。

「还是说，你觉得会有人无聊到，去动别人的志愿？」

电话那头，杨成的呼吸又是一滞。

「哈哈，怎么会，我就是随便问问，关心你嘛。」

他干巴巴地笑着，试图把话题圆过去。

「既然你去了江城，那我们以后就不在一个城市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失落，仿佛一个求而不得的暗恋者。

真恶心。

上一世，我就是被他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骗得团团转。

「嗯。」

我用一个单音节字，堵死了他所有的话头。

他似乎还不死心。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读书，毕业，工作。」我言简意赅，像在汇报一份与他无关的流程。

「还能有什么打算？」

我顿了顿，反问他：「你呢？查了吗？」

「……查了。」他声音低了下去，「就江城理工。」

「哦。」

我语气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也挺好。」

「加油。」

这两个字，我说得轻飘飘的，却像两个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

挂掉电话，我把手机扔到一边。

这场心理战，第一回合，我完胜。

但这只是开始。

杨成这样的人，嫉妒和不甘会像毒藤一样在他心里疯长。

我必须在他对我造成任何实质性伤害之前，做好万全的准备。

我打开电脑，新建了一个加密文件夹。

文件夹的名字，我取为「礼物」。

第一份放进去的，是志愿填报系统后台的截图。

上面清晰地记录着两个不同的登录IP地址，以及两次修改志愿的详细时间，精确到秒。

第一个IP，来自我家的台式电脑。

第二个IP，来自一家离杨成家不远的网吧。

我还特意打电话给班主任，以「担心自己操作失误」为由，请他帮忙调取了后台记录。

班主任核实后，把一份带着官方水印的记录截图发给了我。

这是最核心的证据。

接着，我把我和杨成这几天所有的聊天记录，都截了图。

尤其是他反复试探我分数，询问我志愿填报情况的那些对话。

每一句，都透着心虚和算计。

我将这些图片、文档，分门别类，整理得清清楚楚。

然后，我把整个加密文件夹压缩，上传到了三个不同的云盘，又在移动硬盘里备份了一份。

做完这一切，我看着屏幕上那个名为「礼物」的文件夹，心里一片冰冷的安宁。

虽然这份证据并不能直接给杨成定罪，但如果真深究起来，也够他一壶的了。

杨成，这份大礼，是为你准备的。

我不会轻易动用它。

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会毫不犹豫地，亲手把它送到你面前，让你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最后，我拔掉了原来的手机卡。

这张卡里，存着太多与杨成有关的过去，也存着太多不堪的回首。

我换上了新买的手机号。

微信，QQ，所有社交账号，全部重新注册。

新账号的头像，是一片湛蓝的，一望无际的天空。

我只加了我的父母，和几个高中时真正交心的朋友。

至于旧的账号，我在朋友圈和空间，发了最后一条动态。

「前路浩浩荡荡，万事尽可期待。换号了，有缘江湖再见。」

配图，是那张鲜红的，江城外国语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我没有屏蔽任何人。

我知道，杨成一定会看到。

我就是要让他看到。

看到我的人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重新变得光芒万丈。

而他，只能在阴暗的角落里，嫉妒，发狂，然后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