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阳镇的少年和天上仙

陈浩最爱干的事,是躺在老槐树上看天。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跳跃,暖洋洋的,像母亲的手。他眯着眼,看云卷云舒,看飞鸟掠过,想象着云层之上,是不是真住着能移山填海、长生不老的仙人。

直到那日,天边流光坠地,仙门执事踏云而来。

一枚温润的石球在他掌心,爆发出撕裂厅堂的万丈青芒。

陈浩的世界,被这光芒彻底点亮,也彻底改变。

青阳镇的夏末,空气里还残留着白日阳光烘烤过的燥热,又被傍晚微凉的夜风一点点抚平。陈家大宅后院那棵不知活了多少年月的老槐树,枝叶繁茂如盖,在渐暗的天色下投下大片浓重的阴影。树杈间,一个靛蓝色短打的身影惬意地斜倚着,正是陈浩。

他嘴里叼着一根随手摘下的甜草根,清甜的汁水在舌尖弥漫。两条腿悠闲地晃荡着,一只脚上松松垮垮的布鞋几乎要掉下去。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习惯性地半眯着,像两道弯弯的月牙,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望着西边天际。那里,大片大片的火烧云正肆意燃烧,金红、橘黄、瑰紫,层层叠叠,瑰丽得如同仙人织就的锦缎。几只归巢的鸟儿鸣叫着,化作小小的黑点,奋力投向那绚烂的背景深处。

“真美啊……”陈浩含糊地感叹一声,腮帮子因为嚼着草根而微微鼓起,脸上是全然的放松和向往,“书上说,仙人就住在云彩上头,踩着飞剑,咻——一下就能飞过去。不知道飞在天上看这云,是不是更带劲?”

“浩哥!浩哥!”急吼吼的呼喊声由远及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堂弟陈小虎像颗小炮弹似的冲到树下,叉着腰,仰着圆乎乎的脸,急得额头冒汗:“你还在这看云呢!演武场那边,二长老的考校都快开始了!去晚了又要挨训,说不定还要顶着水缸扎马步!”

陈浩慢悠悠地低下头,嘴里的甜草根换了个边,含糊道:“小虎,急啥?你看这云,多好看。二长老训人,哪有看云有意思?”他指了指天边,“再说了,考来考去,不就是那几招‘黑虎掏心’‘白鹤亮翅’么?能掏得了山里的野猪,还是能亮得过隔壁王家武馆的铁砂掌?咱们陈家,靠的可不是这个。”

陈小虎被他这歪理说得一愣,想想好像也是。陈家能在青阳镇站稳脚跟,靠的是几代人在药材行当里打下的关系和积累的财富。族学里的拳脚,强身健体、遇事不慌还行,真跟那些靠武艺吃饭的比,差得远。

“可……可是二长老……”陈小虎的气势弱了,但还是担心。

“让他考呗。”陈浩调整了一下姿势,让晚风吹得更舒服些,“我爹说了,咱家子弟,脑子活泛、懂规矩、会处事才是根本。拳头?够用就行。与其赶着去挨训,不如躺这儿,想想以后。”他眯着的眼睛里,映着天边最后一点绚烂的火烧云,“小虎,你说,山外面是啥样?书上说的大离王朝,京城是不是金子铺地?还有那仙人……是不是真能活上几百年?”

陈小虎被他问住了,挠挠头:“仙人的事……谁知道呢?都是老辈人传下来的故事吧?反正咱青阳镇,百八十年也没见过一个真神仙。”他看看天色,又看看树上一副“天塌下来有高个顶着”模样的堂兄,跺了跺脚,“哎呀,不管你了!我先去了!你自己小心二长老找你麻烦!”说完,风风火火地跑了。

后院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演武场传来的、越来越模糊的呼喝与训斥声。陈浩的目光重新投向天空。火烧云的光芒正在急速褪去,深邃的靛蓝色开始主宰苍穹,几颗早起的星辰悄然闪烁。

仙凡有别。

这四个字,像一道无形的天堑,横亘在青阳镇所有仰望星空的人心头。那是另一个世界,一个只存在于传说、话本和老人呓语中的世界。家世、财富、在青阳镇或许能呼风唤雨,但在那道天堑面前,渺小如尘埃。只有那虚无缥缈的“灵根”,那传说中的“仙缘”,才是叩开仙门的钥匙。

陈浩伸出手,对着那几颗越来越亮的星星,五指张开。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像野草一样在他心底疯长。得道成仙!长生久视!御剑乘风!这些念头光是想想,就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微微发热。他不想像父亲那样,一辈子困在青阳镇,守着祖产,操心着铺子里的药材是赚是赔。他想去看看更广阔的天空,想拥有掌控自己命运的力量!

“哼!顽劣不堪!”

一声压抑着怒气的冷哼,如同冰水浇下,打断了陈浩漫无边际的畅想。

二长老陈正严不知何时已站在树下,深褐色的绸衫在暮色中显得有些阴沉。他面沉似水,留着三缕长须的下颌绷得紧紧的,锐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剐着树上的少年。

“身为长房长孙,族学修行敷衍了事!整日里游手好闲,不是躺着看天,就是做些不切实际的妄想!陈浩,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还有没有点身为继承人的担当?你对得起你父亲吗?”二长老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打在寂静的院落里。

陈浩连忙坐起身,三两下从树上滑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二长老教训的是。”态度端正,语气也诚恳。只是那双微微眯着的眼睛里,依旧残留着对广阔天空的向往,并无多少被训斥后的惶恐不安。

二长老看着他这副样子,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顶门,指着他,气得手指都有些发颤:“你……你……烂泥扶不上墙!陈家交到你手里,迟早败光!”恨恨地一甩袖袍,转身大步离去,背影都透着一股子憋闷和失望。

陈浩直起身,望着二长老消失在月亮门后的背影,脸上没什么表情。这样的训斥,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在长辈们眼里,他陈浩就是个不务正业、整天做白日梦的“纨绔”。他不在乎。他总觉得,青阳镇太小了,装不下他那颗想飞的心。他一定会有机会,离开这里,去触碰那道传说中的天堑。

机会,来得比他想象的更快,也更令人猝不及防。

三天后,一个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午后。青阳镇上空,毫无征兆地响起一声清越悠长的鸣啸,如同凤唳九天,瞬间传遍整个小镇!

“那是什么声音?”街上的人们纷纷抬头。

只见一道璀璨的青色流光,自天际尽头疾射而来,速度快得只在视网膜上留下一条长长的光痕!流光在青阳镇上空略一盘旋,随即带着沛然莫御的威压,朝着陈家大宅的方向,轰然坠下!

轰!

并非实质的撞击,却有一股无形的气浪以落点为中心轰然扩散!整个陈家大宅,乃至小半个青阳镇,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了一下,所有人心头猛地一沉,呼吸都为之一窒!

陈家大门前的空地上,青光缓缓敛去,显露出其中的景象。

四匹通体雪白、神骏非凡、四蹄之下隐有细小旋风缠绕的龙马,安静地立在那里。它们拉着一辆通体由某种莹白如玉的灵木打造的车辇,车辇造型古朴大气,没有任何多余的雕饰,却自有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十几名身着统一青色劲装、气息沉凝如渊、眼神锐利如鹰的护卫,如同标枪般拱卫在车辇四周,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比陈家最强壮的护院武师还要凌厉百倍!

整个青阳镇都沸腾了!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远远地围成一个巨大的圈子,敬畏地看着这如同神迹降临的一幕,交头接耳,兴奋又惶恐。

“仙人!是仙人啊!”

“天啊!真的是仙人下凡了!”

“快看!他们落在陈家门口了!”

陈远山带着陈家所有重要人物,连滚带爬地冲出大门,看到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天外,又激动得浑身发抖。他噗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青阳镇陈家陈远山,恭迎仙长法驾!不知仙长降临,有失远迎,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身后呼啦啦跪倒一片。

车辇的帘幕被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掀起。

一位身着月白色云纹道袍的中年修士缓步走下。他面容清癯,三缕长髯飘洒胸前,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眼前跪伏一地的人群与路边的野草并无区别。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那自然而然流露出的、超脱凡尘的飘渺气质,让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本能敬畏。

“本座流云剑宗外门执事,道号明心。”中年修士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和不容置疑的威严,“途径此地,见此地气机尚可,或有遗珠。奉宗门谕令,特来为尔等适龄子弟测试灵根。若有仙缘,可随我回返山门。”

流云剑宗!大离王朝境内三大仙门之一!对陈远山这些凡人而言,那是真正的云端之上、高不可攀的存在!

巨大的狂喜瞬间淹没了陈远山,他激动得几乎要晕厥过去,语无伦次:“仙……仙长大恩!此乃……此乃我陈家祖坟冒青烟啊!仙长快请!快请入内上座!”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躬着身,无比谦卑地引路。

明心道人微微颔首,步履从容地步入陈府正厅。陈家所有适龄的少年男女,早已被火速召集,战战兢兢地站在厅中。平日里最顽劣的孩子,此刻也吓得小脸煞白,大气不敢出。

明心道人目光平静地扫过厅中一张张紧张、期盼又带着恐惧的年轻脸庞,最终落在主位。他并未落座,只是随意地站在厅中,如同鹤立鸡群。他袍袖微微一拂,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浑圆、色泽温润如羊脂白玉的石球便凭空出现在他掌中。石球表面,无数细密繁复的银色符文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旷神怡的灵韵。

测灵石!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住了那枚石球,心跳如擂鼓。

“依次上前,双手捧住此石,静心凝神。”明心道人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测试开始了。气氛凝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

第一个上前的少年,抖如筛糠,双手捧住测灵石,憋得满脸通红。石球毫无反应。

“下一个。”

第二个少女,紧张得眼泪都快掉下来,石球依旧沉寂。

第三个、第四个……一连二十几个少年少女上前,那枚承载着无数人希望的测灵石,都如同最普通的顽石,连一丝最微弱的光亮都吝于给予。

陈远山和几位长老的脸色,从最初的狂喜,到紧张,再到惨白如纸,额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汇成小溪。巨大的失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整个正厅。难道……陈家注定与仙缘无缘?

轮到陈浩了。

他站在队伍靠后的位置,看着前面一个个垂头丧气、如丧考妣走下来的兄弟姐妹,心脏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心绪,将脑海中那些关于御剑飞仙、长生久视的幻想暂时抛开,只剩下一个念头:握住它!

他走上前,在父亲绝望又强撑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目光注视下,在二长老复杂难明的眼神中,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的死寂里,伸出双手,稳稳地、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专注和执着,捧住了那枚温润微凉的测灵石。

触手微凉,带着玉石特有的细腻。

他闭上眼,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什么都不去想,又仿佛将自己所有的渴望都灌注其中。

一秒,两秒……三秒……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就在陈远山痛苦地闭上眼睛,二长老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失望与“果然如此”的讥诮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在所有人灵魂深处响起的震颤,从陈浩双手之间传来!

紧接着,那枚沉寂了许久的测灵石,骤然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不再是之前测试者时那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荧光,而是如同在正厅中陡然升起了一轮青碧色的骄阳!万丈青光瞬间迸发,纯净、深邃、充满了磅礴无尽的生机!光芒之炽盛,瞬间将整个宽敞的正厅映照得纤毫毕现,甚至将门窗透进来的自然天光都彻底压制下去!强烈的灵压波动让靠得近的人几乎站立不稳!

“啊——!”

“天啊!”

“亮了!亮了!好亮!”

厅内瞬间炸开了锅!惊呼声、抽气声、难以置信的尖叫声响成一片!

一直如同泥塑木雕般、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的明心道人,此刻猛地睁大了双眼!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照出那团刺目欲盲的青碧光芒,瞳孔骤然收缩!饶是以他的修为和定力,脸上也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与狂喜!

“青木灵体?!如此精纯……如此磅礴……竟是木系天灵根!”他失声低呼,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天灵根!百万凡人中也难寻其一的无上资质!更何况还是生机最为盎然、潜力最为深厚的木系!这对任何修仙宗门而言,都是足以引起高层震动的绝世瑰宝!

明心道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几分,看向陈浩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炽热,如同在黑暗的矿洞中发现了举世无双的璞玉!方才那种视众生如蝼蚁的淡漠,此刻被一种巨大的惊喜和强烈的占有欲所取代!

陈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强烈光芒惊得下意识松开了手。测灵石的光芒缓缓收敛,最终恢复成温润白玉的模样,安静地悬浮在明心道人掌心。但整个正厅,依旧被刚才那震撼灵魂的一幕所笼罩,落针可闻,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好!好!好!”明心道人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切的笑容,矜持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你叫陈浩?”他准确地叫出了陈浩的名字,语气温和得如同春风。

“是,仙长。”陈浩还有些发懵,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巨大的狂喜和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交织在一起,让他声音都带着点沙哑。

“陈浩,”明心道人看着他,目光灼灼,“你可愿随本座回返流云剑宗,入道修行,求索长生?”

轰!

巨大的狂喜终于彻底冲垮了陈远山,他老泪纵横,几乎要当场跪伏下去磕头,激动得浑身都在筛糠般抖动,拼命朝着还有些回不过神来的儿子使眼色。

成了!真的成了!而且是仙长亲口赞誉的顶级仙苗!陈家……祖坟何止是冒青烟,简直是喷发了!

陈浩猛地抬起头,看着明心道人温和中带着威压的眼神,看着父亲狂喜到扭曲的脸,看着周围族人那混杂着极度震惊、狂热的羡慕、深深的敬畏以及无法掩饰的嫉妒目光……

那堵横亘在天地之间、隔绝仙凡的无形天堑,在这一刻,在他面前,轰然洞开!

梦想,成真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流瞬间冲上头顶,冲散了所有的懵懂和不真实感,只剩下纯粹的、几乎要将他点燃的激动和渴望!他深吸一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热血和斩钉截铁:

“弟子陈浩,愿意!弟子愿随仙长前往流云剑宗,求仙问道!”

“善!”明心道人满意地点头,大袖一挥,那枚测灵石消失不见,“既如此,给你半日时间,与家人告别。申时三刻,随我启程。”

整个正厅瞬间被巨大的喧嚣淹没!恭贺声、羡慕声、带着哭腔的叮嘱声……如同潮水般将陈浩彻底包围。陈远山一把抓住儿子的肩膀,力道大得惊人,声音哽咽着语无伦次:“浩儿!我的好浩儿!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去了仙门……一定要听仙长的话!努力修行!爹……爹等你……等你……”说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陈浩被簇拥着回到自己那间熟悉的小院。说是收拾行囊,其实真没什么可带的。几件换洗的粗布衣衫,几本翻得卷了边的杂书话本,还有……他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用红绳系着的玉佩。玉佩是最普通的青玉,雕工也简单,甚至有些地方已经磨损,但却是他母亲临终前留给他的唯一念想,说是能保佑平安。他想了想,把玉佩贴身戴好,只把那几件衣服打了个小小的包袱。

当他重新回到前院时,申时三刻已近。那辆由龙马拉着的华贵车辇,静静地停在大门外,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灵压。

明心道人已在车旁等候。陈远山带着全族老少,黑压压地跪了一地,送别的气氛肃穆而悲喜交加。

“去吧。”明心道人看了陈浩一眼。

陈浩最后看了一眼跪在最前面的父亲,陈远山老泪纵横,嘴唇哆嗦着,无声地朝他挥手。他又看了一眼生活了十几年的陈家宅院,那熟悉的老槐树树冠在暮色中显出模糊的轮廓。心中涌起一丝离别的酸涩,但很快就被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和热血所淹没。

他握紧了小包袱的带子,对着父亲和族人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激动和忐忑,在无数道复杂目光的注视下,登上了那辆华贵的车辇。

车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车厢内简洁而雅致,弥漫着一种清心宁神的淡淡香气。明心道人盘膝坐在对面,闭目养神。

“坐稳。”淡淡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陈浩只觉身体猛地一轻,一股柔和却无比强大的力量托住了整个车辇。他忍不住凑到车窗边,轻轻掀开一角帘幕。

呼!

凛冽的罡风瞬间灌入!下方的青阳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缩小!房屋变成了火柴盒,街道变成了细线,拥挤的人群成了密密麻麻移动的小黑点。卧牛山脉的轮廓在视野尽头绵延起伏,夕阳的余晖为它镀上一层苍茫的金边。这是他第一次,以如此俯瞰的视角,看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飞起来了!真的飞起来了!

巨大的新奇、激动和一种脱离凡尘的恍惚感如同电流般席卷全身。他紧紧抓住窗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得几乎要炸开!这就是仙人的力量!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天空!

“仙长!我们……我们多久能到流云剑宗?”陈浩忍不住回头,声音因为兴奋而微微发颤,那双总是半眯着的眼睛此刻睁得溜圆,里面燃烧着纯粹的、毫无杂质的火焰,充满了对即将展开的仙途的无尽向往和热忱。

明心道人睁开眼,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明亮、带着未经世事打磨的天真与热血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光芒,随即归于平静。他没有回答陈浩的问题,只是淡淡地重新合上眼睑。

“静心,凝神。前路……还长。”

车辇无声地加速,穿云破雾,下方的山河大地飞速倒退,化作一片模糊的斑斓色块。前方,云海翻腾,霞光隐现,一片更加壮阔、神秘,也必然更加波澜壮阔的世界,正朝着这个刚刚脱离凡尘、心潮澎湃的少年,缓缓展开它宏大画卷的第一笔。

命运的轨迹,在测灵石爆发出万丈青芒的那一刻,已然偏转,驶向那未知而绚烂的仙途。陈浩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变幻的云海与暮色,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对未来无限憧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