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苏璃冰冷的声音,如同淬毒的冰针,穿透加密频道,精准地刺入灰隼的耳中:“启动‘鬣狗’协议。我要他,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命令下达的瞬间,数百公里外,“灯塔”基地深处某个蜂巢般的战术大厅瞬间被激活。幽蓝的光流在无数屏幕上流淌,复杂的三维地形图飞速构建,锁定废渊深处那片被天穹裂痕扭曲的空间坐标。冰冷的电子音回荡:“‘鬣狗’协议激活。目标:‘饕餮’。状态:重伤,能量失控,位置暴露(存在未知屏蔽干扰,标记已激活)。指令:捕获,最高优先级。执行单位:‘清道夫’特遣队Alpha组、Beta组。装备:空间稳定锚,高阶心念抑制力场发生器,‘秩序摇篮’便携单元。出发倒计时:5…4…3…”

……

废渊深处,潮湿阴冷的地下室。

时间,仿佛被赛琳那“静默”的意志强行冻结。陈默如同琥珀中的昆虫,定格在吞噬的狂态中,张着嘴,眼中凝固着贪婪的幽光。那头变异鼠魔也僵在原地,污秽的能量流被抽离到一半,凝固在空中,如同丑陋的黑色冰棱。

只有墙角油灯的火苗,在绝对的死寂中,微弱地跳动,投下摇曳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光影。

赛琳维持着抬手的姿势,兜帽下的脸庞苍白如纸,淡蓝色的眼眸深处是深不见底的疲惫。施展这种程度的“静域”,对她而言是巨大的负担。她的目光扫过鼠魔,最终落在陈默身上,落在他左臂手肘内侧那刚刚闪烁了一瞬、如今已彻底黯淡的暗金印记位置。

一丝极淡的、近乎叹息的波动掠过她的眼眸。她知道,这短暂的宁静,已被打破。苏氏的力量,如同跗骨之蛆,已经再次锁定了这个迷失的“门扉”。

不能再等了。

她那只散发着乳白色约束光芒的手,再次坚定地、轻柔地转向陈默剧痛蜷缩的左臂。光芒如同拥有生命的丝线,缓缓缠绕上去,试图渗透那些焦黑龟裂的皮肤、安抚暴走的怨毒紫刺、粘合濒临崩溃的臂铠结构。

“迷途的羔羊,”赛琳空灵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静止的空间中低语,“沉入黑暗,方能……触及光。”

随着她的低语,那乳白色的光芒变得更加柔和,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安眠意志,如同温暖的潮汐,试图将陈默濒临崩溃的意识拉入深沉的、修复性的“沉睡”。

然而!

就在那安眠的意志即将包裹陈默混乱意识的瞬间——

嗡!

陈默体内,那被“静默”之力强行冻结的冰冷“心渊”,核心深处,毫无征兆地……震动了一下!

并非挣脱,而是一种……源自本能的、对“静默”本身的……吞噬反应!

“心渊”的本质,是吞噬一切能量,化为己用!赛琳的“静默”领域,虽然强大到冻结时空,但其核心,同样是一种高度凝练、蕴含着强大意志和秩序概念的能量场!

当这股能量场以“约束”和“安抚”的姿态,试图渗透陈默身体、引导他沉睡时,那沉寂的“心渊”,如同嗅到了顶级珍馐的饥饿野兽,在本能驱使下,极其微弱地……蠕动了一下!

这一下蠕动,如同投入绝对零度冰湖的一颗微小火星!

噗!

赛琳的指尖猛地一颤!缠绕在陈默左臂的乳白色约束光芒瞬间紊乱!她闷哼一声,嘴角再次溢出殷红的血丝,淡蓝色的眼眸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诧!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注入的、用于“粘合”和“安抚”的秩序能量,竟然被陈默体内那个冰冷的“深渊”……强行撕扯、吞噬了一丝!虽然微不足道,却如同在完美的冰面上凿开了一道裂缝!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她的“静域”之力,源自失落神代的“安息”权柄碎片,是近乎规则层面的力量!怎么可能被一个凡俗的“容器”本能地……吞噬?!

就是这一丝能量被吞噬的瞬间!

陈默那被强行冻结的意识深处,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

轰!!!

剧痛!被“静默”压抑的、撕裂灵魂的剧痛瞬间回归,如同亿万把钝刀同时切割!

饥饿!对能量的贪婪渴望被那一丝精纯“秩序”能量点燃,如同燎原之火!

混乱!体内被冻结的绝望黑流、怨毒紫潮、契约碎片、净化残留……所有狂暴的力量,如同被解开了枷锁的凶兽,在“心渊”那一下微弱蠕动的刺激下,轰然暴走!

“呃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了极致痛苦与疯狂本能的嘶吼,猛地从陈默凝固的喉咙中爆发出来!强行冲破了“静域”的压制!

他定格的身体剧烈地痉挛、弓起!左臂上那层赛琳刚刚试图“粘合”的焦黑皮肤瞬间崩裂!紫黑色的怨毒臂铠发出刺耳的碎裂声,裂纹疯狂蔓延,如同即将解体的瓷器!两根怨毒紫刺疯狂震颤,尖端喷吐出混乱的紫黑色能量流!右臂深处,绝望黑刃的冰冷死寂气息透体而出,让周围的空气都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吞噬!吞噬一切!

混乱的意识被本能主宰!他不再区分敌我,不再顾及身体极限!眼前的一切,那头被定格的鼠魔、周围弥漫的废渊污秽尘埃、甚至……赛琳身上散发出的、那纯净而强大的“静域”能量场,都化作了最诱人的食粮!

“吼——!!!”

陈默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不再是凝固的贪婪,而是彻底燃烧的、疯狂的毁灭幽光!他无视了近在咫尺的赛琳,布满裂纹的左手猛地抓向那头被定格的鼠魔!五指如钩,覆盖着紫黑色臂铠的手掌狠狠插入了鼠魔那溃烂的皮毛下!

噗嗤!

粘稠污秽的紫黑色血液混合着脓液喷溅!同时,一股更加庞大、更加蛮横的吞噬吸力从陈默掌心爆发!

这一次,不再仅仅是掠夺精神本源!他要连这怪物的血肉、生命精华、连同其体内被污染的狂暴能量……一起吞噬!

“吱——!!!”鼠魔在极致的痛苦中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尖啸!它庞大的身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溃烂的皮毛失去光泽,龟裂的肌肉失去弹性,浑浊的血眼迅速黯淡!它身上逸散的污秽能量流不再是被抽离,而是连同它本身的生命力,都被那只插入体内的魔爪疯狂地抽取、吞噬!

赛琳瞳孔骤缩!她看到陈默在吞噬鼠魔的同时,身体如同吹胀的气球般再次膨胀!皮肤表面所有的龟裂伤口都喷射出混杂着黑、紫、暗金、乳白的能量乱流,如同一个人形喷发的火山!他的气息在疯狂飙升,带着一种毁灭性的混乱和……非人的暴戾!

“停下!你会彻底畸变!”赛琳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一丝……痛心!她不再试图“粘合”和“安抚”,那只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手猛地收回,在胸前结成一个古老而复杂的手印!一股更加磅礴、更加凝练的“静默”意志再次凝聚,试图强行压制陈默这失控的吞噬和暴走!

然而,就在赛琳的手印即将完成的刹那——

轰!轰!轰!

数道刺目的、带着强烈空间干扰和能量抑制气息的光束,如同精准的手术刀,毫无征兆地从地下室入口方向的上方岩层中穿透而下!光束瞬间击穿了本就摇摇欲坠的地下室穹顶,碎石如雨般砸落!

光束落地,并未爆炸,而是瞬间展开,形成数个直径数米的、不断旋转的幽蓝色能量力场!力场内部,空间结构被强行稳定、固化!一股强大的、专门针对心念尘埃和精神能量的抑制波动如同无形的铁幕,瞬间笼罩了整个地下室!

“空间稳定锚已部署!”

“高阶心念抑制力场开启!能量场强度90%!”

“目标锁定!能量反应狂暴!确认存在高浓度污染畸变风险!”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数个穿着全覆盖式、流线型暗灰色作战装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被光束破开的穹顶缺口处跃下,重重落地!他们动作迅捷、配合默契,落地瞬间便呈扇形散开,手中造型奇特的枪械瞬间锁定了能量风暴中心的陈默!枪口闪烁着冰冷的蓝光,显然装载着强力束缚或能量中和装置!

是苏氏的“鬣狗”——“清道夫”特遣队!他们竟然无视了废渊的空间紊乱和赛琳之前的屏蔽,精准地追踪着苏璃激活的印记,强行突入了!

为首的一名装甲战士,头盔目镜闪烁着冰冷的红光,肩甲上印着一个狰狞的猎犬徽记。他手中的武器并非枪械,而是一枚散发着柔和白光、不断旋转的金属立方体——“秩序摇篮”便携单元!

“目标‘饕餮’!立即解除武装!放弃抵抗!重复,立即解除武装!”冰冷的命令通过扩音器传出,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赛琳的手印僵在半空。她淡蓝色的眼眸扫过那些散发着冰冷科技气息的“鬣狗”,又落回正在疯狂吞噬鼠魔、气息越来越混乱暴戾的陈默身上。她的眼神深处,疲惫、悲悯、决绝……种种情绪交织。

“你们……带不走他。”她的声音依旧空灵,却带上了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亘古的穿透力。

“执行指令!压制目标!阻挠者,视为敌对单位!”为首的“鬣狗”队长毫不犹豫地下令!他手中的“秩序摇篮”猛地爆发出强烈的白光,一股精纯的、带着强制安抚与秩序约束的能量流,如同光之锁链,射向陈默!

同时,数名队员手中的抑制枪械也同时开火!数道深蓝色的能量束如同毒蛇,射向陈默的四肢关节,试图瘫痪他的行动能力!

“不!”

赛琳低喝一声!那只结印的手猛地向下一按!

嗡!

一股无形的、更加凝练的“静默”意志瞬间扩散!这一次,目标不是冻结,而是……迟滞!

射向陈默的“秩序摇篮”能量流和深蓝抑制光束,如同撞入了一堵粘稠坚韧的无形墙壁,速度骤减!如同在透明的胶水中穿行!

但这迟滞,只维持了不到半秒!

“能量场干扰!突破它!”鬣狗队长厉声喝道!他肩甲上的装置爆发出更强的能量波动,强行中和赛琳的“静域”迟滞!数道攻击虽然受阻,却依旧顽强地射向目标!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头被陈默疯狂吞噬、已濒临油尽灯枯的变异鼠魔,体内最后一丝被污染的生命精华和狂暴能量,被彻底抽干!

“噗!”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脓包,鼠魔庞大的身躯瞬间干瘪、塌陷,化作一堆散发着恶臭的灰烬和烂肉!

而陈默,在吞噬完这最后的“食粮”后,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身体不再膨胀,反而诡异地内敛了一丝,但散发出的气息却更加恐怖!皮肤表面焦黑与紫黑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交织,暗金色的灼痕在纹路间流淌,如同燃烧的岩浆!左臂的怨毒臂铠碎裂大半,露出下方紫黑色、如同熔岩般蠕动的肌肉组织!两根紫刺黯淡无光,却散发着更加内敛的撕裂感!

最恐怖的是他的眼睛!

瞳孔深处不再是纯粹的贪婪幽光,而是变成了两个缓缓旋转的、深邃冰冷的……微型漩涡!那漩涡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虚无感!

他体内那狂暴冲突的能量,在吞噬了鼠魔的生命精华和赛琳一丝“静域”能量后,在“心渊”的疯狂运转下,竟然被强行……糅合、压缩在了濒临崩溃的躯壳之内!形成了一种极度不稳定、却蕴含着毁灭性力量的……混沌平衡!

他看到了射来的“秩序摇篮”能量流和深蓝抑制光束!

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冰冷的、源自本能的……毁灭冲动!

“吼——!!!”

陈默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他那只覆盖着破碎紫黑色臂铠的左手,猛地握拳,对着射来的数道攻击,狠狠一拳轰出!

不再是怨毒的撕裂,而是一种……混合了冰冷绝望、暴虐怨毒、以及一丝被吞噬的“静域”迟滞之力的……混沌冲击!

一道浑浊的、边缘不断扭曲撕裂着空间的紫黑色能量洪流,如同失控的孽龙,悍然撞上了“秩序摇篮”的白光和深蓝抑制光束!

轰——!!!

三种性质迥异的能量猛烈碰撞!刺眼的光芒瞬间吞噬了地下室!恐怖的冲击波将本就脆弱的石壁彻底震塌!大块的岩石轰然砸落!

“规避!”鬣狗队员厉声呼喊,战术装甲爆发出能量护盾,抵挡着落石和能量余波!

混乱的能量风暴中心,陈默的身影在光芒中踉跄后退,左臂的臂铠碎片簌簌掉落,露出下方血肉模糊、紫黑色能量疯狂涌动的伤口!但他那双冰冷的漩涡之眼,却死死地、带着一种毁灭性的饥饿感,穿透弥漫的烟尘,锁定了……那个手持“秩序摇篮”的鬣狗队长!

吃了他!吃了他手中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