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水镇的夏天,泡在溪水潺潺和草木清香里。青石板路被晒得温热,一条叫云溪的小河穿镇而过,岸边老屋爬满青藤。镇子边上,大片森林送来凉风。
阿星刚结束初中生涯,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夏日阳光晒过校服的味道,但更浓郁的是自家小店“好好吃”里飘出的令人心安的食物香气。
“好好吃”藏在老街尽头,几株老榕树的浓荫之下。木质的门头缠绕着翠绿的藤蔓,门前几张小木桌椅擦得发亮。这里卖些简单的吃食:关东煮在汤锅里咕嘟冒泡,软糯的艾草皮裹着香甜豆沙,热气腾腾,还有阿星最拿手的、烤得表皮微焦内里鲜嫩的小河鱼。店不大,却像是炎热夏日里一片沁凉的绿洲。
阿星系着粉布围裙,正麻利地擦着柜台。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她微汗的额头上跳跃。她眉眼干净,笑起来像弯弯的月牙,有种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的亲和力。
“阿星!西瓜汁,冰的再来一杯!”隔壁杂货店的李爷爷是常客。“好嘞!马上来!”阿星清脆地应着,声音像冰块撞进汽水里。
刚给李爷爷送去挂满水珠的冰饮,店门口那片浓郁的树荫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就出现了。那是一只极其漂亮的三花猫,毛色油亮,琥珀色的眼睛好似蜜糖。它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阿星弯起嘴角。这只猫很特别,不像普通的野猫。它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不吵不闹,就那么安静地蹲坐着,用一种近乎“礼貌”的眼神望着她。更奇怪的是,它似乎明白“交易”的道理。
果然,三花猫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个矮凳旁。它低下头,将嘴里叼着的东西轻轻放在凳子上——一片翠绿、形状完美的银杏叶,周边还散发着淡淡的银光。
“喵~”它抬起头,声音又轻又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阿星笑了。第一次收到树叶时她很是惊讶,但很快接受了这份奇特的“货币”。她蹲下身,平视着那双漂亮的猫眼:“今天也想要小鱼干,对吗?”她从旁边的小罐子里拿出一条烤得香喷喷的小鱼干,放在干净的纸巾上,推到猫咪面前。
三花猫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它没有立刻扑上去,而是先用脑袋蹭了蹭阿星的手腕,这才优雅地叼起小鱼干,小口小口地享用起来。阿星看着它,心里暖洋洋的。她总觉得这只猫身上有种说不清的灵性,仿佛能听懂她说话。
然而,这份宁静被一声突如其来的、充满暴戾的狂吠打破了!
“汪呜——!”
一道黑影如同失控的炮弹,猛地从街角冲出来,带着一阵腥风血雨直扑向正在享受小鱼干的三花猫!那是一只异常肥硕的恶犬,土黄色的杂毛纠结肮脏,獠牙外翻,赤红的眼睛里满是凶狠。它显然不是普通的流浪狗,那股气势带着原始的野蛮。
“啊!”阿星惊叫出声。
三花猫吓得浑身炸毛,小鱼干都掉在了地上。它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慌不择路地就想往阿星身后躲。那恶犬速度极快,眼看就要扑来!
阿星脑子嗡的一声,身体却比思考更快。她来不及害怕,几乎是本能地抄起身边最趁手的东西——冰桶里的大号木勺!
“滚开!”少女清脆的嗓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怒气和保护欲,她猛地向前一步,挡在瑟瑟发抖的猫咪前面,用尽全身力气,将木勺朝着恶犬那张开的血盆大口猛敲过去,又在头顶和屁股一顿胖揍。
“嗷——呜!”
恶犬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惨嚎,猛地刹住脚步,在原地疼得疯狂甩头。它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阿星,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暴怒。
“你!你竟敢打本大爷!”一个粗暴、沙哑,带着浓重低音炮的声音,竟然从那恶犬的喉咙里吼了出来!“我可是神圣不可冒犯的犬神大人!”
阿星握着木勺的手一僵,瞳孔微缩。狗……说话了?虽然震惊,但眼前这凶物伤害小猫的行为更让她怒火中烧。
“打的就是你!”阿星毫不示弱,反而上前一步,木勺像剑一样指着恶犬,“欺负弱小,算什么本事!还敢自称‘大爷’?我看你就是个欠揍的坏狗狗!”她语气里的鄙夷和训斥,活像在教训一个不听话的小学生。
那自称“犬神大人”的恶犬似乎从未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被一个人类小女孩用汤勺打了还指着鼻子骂?它气得浑身发抖,连疼都忘了,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作势又要扑上来:“混蛋!我要让你见识见识本大爷的……”
狠话还没放完,阿星瞅准它前扑的瞬间,一脚踹上了它肥嘟嘟的肚子!庞大的身躯顿时失去平衡,它像个巨大的毛绒玩偶一样,“噗通”一声,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狗啃泥,四脚朝天,狼狈至极。
“呜……”恶犬哀嚎,像是快要哭出来了。
就在这时,一道敏捷的影子“嗖”地从阿星腿边窜出。是那只三花猫!它似乎从最初的惊吓中回过神来,琥珀色的猫眼里闪烁着愤怒和被追杀的委屈。它跳到那摔懵了的恶犬肥硕的肚皮上,伸出两只前爪,对着那颗晕乎乎、沾着泥土的狗头,毫不客气地、飞快地“啪啪啪啪”就是十几下连击。
那动作,又快又狠,带着十足的泄愤意味。打完了还冲着狗鼻子呲了呲牙,这才轻盈地跳开,躲回阿星脚边,蹭着她的裤腿,发出委屈又带着点小得意的“喵呜”声。
“你……你们……”恶犬四脚朝天,肚皮起伏,狗眼瞪得溜圆。看着眼前叉着腰、拿着木勺像个小战士一样的少女,又看看那只躲在少女身后、正冲它示威般舔爪子的三花猫,气得浑身发抖,却一时爬不起来,只能发出悲愤的呜咽,“……岂有此理!本大爷……本大爷跟你们没完!”
远处传来嘶嘶蝉鸣,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这一人一猫一狗构成的奇异画面上。
“好好吃”门口,弥漫着食物的香气、一丝淡淡的狗毛味儿,以及一种“荒诞”又带着点小小胜利的温暖气息。
阿星低头看看脚边依赖着她的小猫,又看看地上那个自称“犬神大人”却狼狈不堪的傻狗,忽然觉得——
这个暑假,好像要变得不太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