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栋,立即带上你的人,统领剩下的汉军上前支援,一定要打开局面。”
看到己方第一次冲锋没有取得应有的战果,博洛略显不满的命令汉军中另一实权将领副总兵李成栋,带领本阵剩余的一万汉军接替第一阵汉军。
“遵命。”
既然投降了清军,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李成栋不会吝啬自己的力气。
以往在明军中他李成栋之所以出工不出力,实在是明廷高层不当人,不仅欠饷不说,取得军功后也没有公平的晋升,反而是溜须拍马的升职速度快得让人嫉妒。
如今虽然清廷由满人控制,但相较于明廷君臣的不当人,若不触及满人的利益,他们对于汉人还是一视同仁,真正的有功必赏,有错必罚,居然比汉人自己的政权更加公平。
催马来到本阵之前,李成栋看着几名跟随他一同投降清朝的同僚,微微点头。
随即拔出战刀,大喝道:“进攻!!!”
随着李成栋指挥第二阵汉军进攻,方国安立即命令城头已经歇了的红夷大炮开始工作。
轰轰轰——
李成栋紧紧抿着嘴唇,丝毫不顾耳边传来的呼啸声,只是低着头伏在马背上,闷头催促着战马加快速度。
身后跟着大跨步紧着自己的家兵,在后面则是普通的汉兵。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眨眼间便消失殆尽,李成栋本部一头撞在了明军的右翼上。
明军右翼所部没有丝毫准备,李成栋带着三四百名骑兵一下子便将防线撕开一个小口子,然后跟随着李成栋的清军援军顺着这个口子不断扩张。
眼见右翼就要被截断,方国安果断的派出了自己的中军营,支援右翼。
经过半个时辰的拉扯,明军险之又险的再次稳住己方阵线。
原本依靠着西湖一字型的明军阵线,如今因为右翼险些被击破,成了一个不规则的J字型,清军左翼距离杭州城墙比之明军前左两部更近,只有不到五十步距离。
博洛敏锐的观察到战机,自留下一半兵力照看后路,命令固山额真摆因兔阿山带领三千满骑,从左翼大绕后准备切断明军与杭州城之间的连接处,从衔接处直扑方国安的中军指挥台。
方国安虽然心忧战场局势,但他仍然是留足了注意力随时关注清军后续进攻方向。
与清军在芜湖大战过的他十分清楚,现在与他们缠斗的只是清军中的投降明兵,清军中的真满还未出手。
他看到了一支清军骑兵从本部分出,朝着己方右翼绕去。
“难道他们想要从右翼突破?”
因为清骑还未暴露自己的真正目的,不断朝着明军右翼战场靠近,以至于方国安以为对方是想从右翼突破。
等到方国安准备好一支预备队,随时准备投入右翼战场时,突然清骑方向极大限度的以九十度一转,绕过右翼战场,从右翼战场的东面迅速靠近杭州城墙。
方国安自然不会认为对方这是想要以骑兵强行攻城,那他们的最终目的就很明显了——自己的本部中军。
下意识的方国安就想要下令撤退。
但很快他想到了这些日子世子和监国对自己的重视,不仅以国库半数钱粮给自己的部队发满饷,而且还不追究自己从太平府兵败逃来杭州府的罪责,擢自己为京营提督,仅位在京营总督(戎政尚书)之下。
自己的部队还被赐予京营三大营之一“三千营”的营号。
其信任、礼遇是自己从未遇到过的。
而且自己侄子此时正跟着世子殿下在苏州敌后作战,自己作为叔叔,怎能落后于晚辈。
方国安紧咬嘴唇,狠下心来下令道:“将令,命骆佐英领本部与中军营一统布置后方阵线,将火箭车、佛朗机炮、虎蹲炮都给老子调到后方,随时应对清军进攻。”
“左翼向西南倾斜四十五度,全军以中军为圆心,作方圆阵。”
“今日,本将在这涌金门外,誓死与杭州共存亡,以报国恩。”
左右部将看着完全要断绝自己后路的将军,这是自清军过江以来,第一次看到不逃跑的军队主官。
愣了愣,但他们很快回过神来,纷纷露出嗜血、决绝的眼神,满脸通红的高喊道:“誓死与杭州共存亡。”
谁道明军无死志,只是以往他们这些人因为长官的不作为,仅凭自己根本没办法改变,因此随波逐流惯了。
如今一遇到有血性的主将,再加上没有克扣军饷的朝廷,他们便从来不缺乏向死而生的勇气。
随着方国安下达破釜沉舟,与杭州城共存亡的将令,明军将士们无不振奋起来,彻底抛弃了下意识准备逃跑的动作,一门心思的杀敌,杀敌,杀敌。
本来有些摇晃的阵型,如今竟然反常的稳固了下来。
左翼的明军也听从将令,在左翼指挥官的指挥下,靠近西湖水的一方将士缓缓后撤,直至与后阵的同袍联系,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整个明军阵型由攻防一体的鹤翼阵转变为专为防御的方圆阵。
方国安看到阵型转变完成,清军也距离己方后阵只有数十步距离,眨眼便可冲入阵中。
他看向杭州城方向,“监国殿下、方阁老,末将能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接下来是胜是败,就看你们的了。”
杭州城头
朱常淓与黄道周一直站在城上看着远处两军对战,从清晨直到中午,一直到现在。
“糟了。”
朱常淓精神一震,连忙看向焦急的黄道周,“怎么了,怎么了。”
黄道周指着如同蓝龙一般的清军骑兵,顺滑的绕过激烈的明军右翼战场,朝着明军后阵中军杀去。
方国安尽管反应迅速,调集大量火器在后阵组织防线,并改变鹤翼阵为方圆阵,但清军骑兵雄霸天下,仅仅三千骑,足以冲破方国安匆忙组织的阵线。
明军后阵只来得及齐放一轮火铳和火炮、火箭,清军骑兵便撞入阵中,直至功底方国安中军指挥台前。
方国安不得不亲自提兵上阵,只为了保护己方大纛不失。
一旦代表着军队核心的大纛被清军夺去,哪怕方国安有向死之心、霸王之勇,也无力回天。
“守住,守住,为了大明,为了大明!”
方国安一身戎装,挥舞着战刀带领本部最精锐的亲卫三百人,在清军骑兵的猛烈攻打下死死护佑着大纛。
“监国殿下,我军此时已经陷入敌军四面包围,若就这样不管不顾,不出半个时辰,我军必败,甚至于全军覆没也未可知。”
听到黄道周的话,朱常淓也提起了心,慌张道:“那怎么办,要不然鸣金让方国安撤兵,能跑回来多少跑回来多少,只要杭州城池未失,一切都还有办法。”
黄道周被朱常淓毫无军事经验的说法吓得大声道:“不可,绝不能鸣金。不鸣金方提督还能坚持一时半刻,一旦鸣金,立即兵败如山倒,眨眼间便会被清人屠戮。”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朱常淓现在紧张得脑门冒汗,按照世子走之前的安排,杭州能不能保住,主要看两个人的部队,黄道周的阁部兵,方国安的京营。
至于马士英的阁部兵朱由梓早有定论,绝无可靠。
事实证明朱由梓的眼光十分毒辣,若朱常淓依靠马士英的那六百贵州出身的阁部兵,现在自己早就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黄先生,世子走之前言,若孤遇事不决,可全权交与先生决断,现在可以请你随意发挥了。”
黄道周看着朱常淓毫无保留的信任,也不再推诿,当即下令道:“养指挥,请你立即与老夫麾下王调鼎合营,起兵卒三千出城支援。”
“监国殿下,还请即刻以监国令调郑鸿逵所部,迅速由赭山镇登陆,迅速攻打清军在临平山的大营。”
“传令钱塘江东岸的王之仁所部,迅速登船,沿着运河北上,切断清军后路。”
随着黄道周的命令下达,城内的明军迅速行动起来。
养度平与王调鼎带领着三千明军由涌金门一涌而出,朝着方国安所部迅速支援。
本在指挥部队猛攻方国安的清军将领摆因兔阿山见明军出城来战,迅速调集一部分兵力撤出方国安战场,冲击来援明军。
一时间,清军六千人被前后夹击,仍旧游刃有余,可见满兵的战斗力之高。
而被抽调了部分兵力去抵挡来援明军,也让方国安的正面压力减轻不少,迅速指挥部将稳住阵脚。
另一边清军统帅博洛见战事陷入僵持,正在犹豫是否要投入最后的三千骑兵时,有探骑迅速来报。
“报,一支明军船队由钱塘江进入运河,正往武林门而来。”
博洛闻之不再犹豫,“传令,让摆因兔阿山立即撤回,等到摆因兔阿山回来后再鸣金收兵。其余人立即随本爵控扼武林门水道。”
说完后博洛催马路过陈洪范时,恨恨的给了他一马鞭,大骂道:“你不是说杭州军民无死战之心吗?如今何解?传递假情报,本爵定要向上参你一本。”
说完,不再理会捂着脸的陈洪范,领兵护佑后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