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京中雀

下了早朝,傅恒先回了趟军机处,然后带着福灵安的奏报赶到养心殿。

福灵安在奏报中把前因后果写得很清楚,包括他们的计划。

这份奏报几日前就已经到达京城,附带的还有另外一封信件,福康安提议要晚几天交给乾隆。

信中的语气类似于孩子斗气,说是苏州林家霸占着铸铁织布机这一项技术发大财,然后恶名竟让他一个小孩子来背,势必要好好教训他们。

乾隆喝着茶看奏报,歪着嘴嘲讽道,“这种伎俩岂有常人会信?当真小儿戏。”

乾隆会这么说,与福灵安当时的担心如出一辙,这个计划漏洞百出。

寻常人确实不会被天上掉馅饼这种,完全砸晕脑袋,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应下这么一笔生意。

但林家会,不但因为是土匪起家,还因为布匹行情不行,他们又需要不停地往上孝敬,但真是穷途末路了。

傅恒站在一旁不语,内心格外激动。

因为就在前夜子时,他收到了快马加鞭送来的另一封奏报,事情成了。

他们眼中的儿戏不但完美收场,还办的非常漂亮。

他现在就想把福康安给薅回来,然后摸摸他的额头,瞧一瞧这个令他自豪的儿子。

同时。

履郡王的奏报也于今日送至乾隆桌上,还未翻看。

同时刑部也将一些结案的文书和案件详情送了过来。

此时乾隆的桌上堆积如山,履郡王的奏报被压在了文书底下。

永瑆现在还在上书房习课,午后才会来养心殿。

“好好的散心非要闹腾,你让福灵安好好看着他,别让他不好收场。”乾隆嘱咐道。

……

这几日,永瑆心里很不平静,永珹去了苏州,到现在都没有传信回来,很是反常。

他这些日子也没在盯着兆祥所,反正也是快死的人了,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虽然前日,那个快死的永琪被封为荣亲王,永瑆还是忿忿不平,但很快因为太医的一个摇头动作,他又坦然了。

“李公公?”授课的老师突然停下,“可有要事?”

“皇上召见十一阿哥。”

永瑆当即起身,那股不好的预感迅速遍布全身,他的手都在颤抖。

“李公公,可知何事?”路上,李瑆问道。

“奴才不知,还请阿哥加快脚步。”李玉没有理会,只加快步伐,因为养心殿内的乾隆已经不是怒火中烧这么简单了。

若不是因为桌上堆满了折子,乾隆怕是要掀桌子了。

走到养心殿外,刑部尚书讬恩多也在,明德也在,连刚入内阁的尹继善也在,都在门口候着。

殿内只有傅恒站在一旁。

永瑆忐忑地进殿,李玉随即把三位大人也迎了进去。

四人行礼起身。

“永瑆,永珹的折子,你看看,然后告诉朕,你看到了什么!”乾隆憋着气,声音低沉。

“你们三个把这案子拿去看看,也告诉朕,看到了什么!”

尹继善三人接过案卷翻看起来。

永瑆打开折子一看,满脸愁容,这个折子里不但怒批了苏州织造的一团乱麻,还弹劾了从同知到巡抚,语气还有自责。

说白了,这更像是请罪书。

还把自己底层的官员弹劾了个遍。

永珹究竟要干什么!

另一侧,三人读完案卷,只有尹继善一人察觉了异样。

“启禀皇上,奴才觉得,这段成功一案,该重查!”尹继善率先开口。

“你也发现问题了?”乾隆的眼睛就像上了弦的箭,锋利地对准每一个人。

“奴才觉得生病一事有误。”尹继善补充道。

“嗯,案卷中提到段成功得了疟疾,无法起身公务签票,家眷及差役借机签了票拿人索贿。”乾隆侧着身子蓄势待发。

“朕想问问诸位卿家,对这疟疾可有了解?”

一提疟疾,讬恩多有些慌乱。

“朕的祖父曾患过疟疾,患病期间他还继续批阅奏折,怎么段成功竟已不能起身?”乾隆的嘴角勾着一抹嘲讽。

“奴才错看案卷,还请皇上责罚!”讬恩多赶紧跪下请罪。

一旁的明德也跟着下跪,他低着头掩饰内心的恐惧。

段成功可是他的弟弟和其衷以绩效优良为由举荐到苏州任同知的,况且又有银钱往来。

这要是真细查,一定会查到收受贿赂一事的。

“奴才明德请旨,前往苏州重查!”眼下,若是这案子由他接下,也许还来得及。

“傅恒,传信给福灵安,任他为主审,明德为副,给朕好好地查!”

“嗻!”

一事处理完,乾隆看向沉默的永瑆,挥挥手让那四人先行退下。

“跟朕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短短时间内,永瑆在折子里发现了一处偏轻,也许可以拿出来做文章。

“回皇阿玛,儿子发现苏州竟真有人于洋人有私下交易。”

乾隆看着永瑆不语,福灵安在折子里写得清清楚楚,假装身份为了给设计林家,与洋人私下交易纯属无稽之谈。

况且永珹在折子里还可以一笔带过此事。

如今自己的十一阿哥居然独独把这点给扯出来,这令乾隆颇为失望。

“就这些?”

“其余,履郡王都以在折子里写清楚了,儿子不再复述。”永瑆补充道,“皇阿玛既让儿子仔细看,儿子自然要点出言外之意。”

乾隆叹了口气,若是此时永琪在侧,怕是能事事点出。

而永瑆,空有书法之能,其外只有些小聪明罢了。

当下居然还在给永珹撇责。

“即日起,待在南三所好好反省,非召不得外出!”

永瑆彻底慌了,“皇阿玛,儿子错了,儿子只是想履郡王平安无事!”

“朕知道。”乾隆不忍地看向一旁,“所以,朕并未重罚,而他最好与苏州受贿一案毫无关系!”

出了养心殿,永瑆的心跌到了谷底。

这事不能深查,只要一查,不管是阻碍织布机一事,还是收受贿赂一事,都与永珹脱不了干系。

他本人也知晓,所以在折子里一味将罪者归于他误信小人。

但愿皇上能网开一面。

但一想到了和亲王和果亲王的下场,永瑆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就在昨日,果亲王因圈禁,而抑郁成疾,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