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章·梦——大脑存放处!!!

办公室的挂钟指向三点十七分时,我的视网膜上还残留着Excel表格的绿色网格。空调出风口的百叶窗微微震颤,把一束阳光切碎成跳动的光斑,正好落在那杯冷掉的拿铁边缘。

窗外的槐树把花香送进中央空调的循环系统,与打印机油墨、人体皮脂以及某种塑料受热的气味混合成奇特的化合物。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键盘上摩挲,触觉传感器传回的信息显示F键的磨砂表面已经变得光滑。这个发现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咖啡表面的拉花已经坍缩成模糊的漩涡,像某个微型星系正在死去。我的意识,也随着逐渐漂移到阳光中喷雾器上折射成彩虹的视线而漂流。

“这种状态在神经科学上称为清醒时的自发性意识游离。“我的老朋友——剑桥大学的意识研究专家露西娅·莫顿,她的声音此刻突然在我耳蜗里回响,伴随着现实中同事拖动办公椅的尖锐摩擦声。

惊得我挺胸抬头聚精会神的盯着空白的屏幕……片刻后,余光看到哼着歌提着奶茶的同事,我撇了撇嘴。

从新专注于大脑的自由事业中(放空大脑胡思乱想?):

自宇宙从虚无中诞生开始,黑暗和光明也在同一时刻诞生。

但在那之前呢?

……

在时间与空间都尚未被命名的年代,存在本身是个荒谬的概念。

没有光,没有暗,没有上下左右,只有可能和不可能、零和无限同时涨落在虚无中,泛起比针尖更小的涟漪——这些转瞬即逝的泡沫里,藏着整个宇宙的蓝图。

然后,在某个不能用“时刻”这个词描述的节点,奇点苏醒了。

“大爆炸不是发生在空间里的爆炸,它就是空间本身的爆炸。”

普朗克时间的第一个刻度被高温灼穿。10^-43秒,引力从其他基本力中撕裂而出,带着时空结构的第一声啼哭。此时的温度高达10^32摄氏度,任何已知的物理定律都在这样的能量密度下分崩离析。

最初的万亿分之一秒,宇宙的直径已经膨胀到数光年。夸克与胶子在纯能量的海洋中沉浮,它们碰撞时产生的希格斯场涟漪让这些基本粒子突然有了质量。日内瓦的大型强子对撞机在2XX5年捕捉到类似过程的回声,当质子以近光速相撞时,探测器里绽放的粒子烟花,正是138亿年前那场盛宴的微缩复刻。

“就像看着上帝搅拌浓汤。“参与实验的博士艾雅丽·程在日志里这样形容。她不会想到,自己观测到的正是宇宙从能量到物质的关键转折——强相互作用力将夸克们捆绑成质子与中子,而逃逸的自由夸克则凝结成暗物质,至今仍在星系边缘徘徊。

随着宇宙继续膨胀,温度降至10亿摄氏度时,核合成开始了。每个立方厘米的空间里翻滚着5亿个质子和中子,它们像暴风雨中的船只般相互碰撞。这时期形成的氢氦比例精确到令人战栗——每7个质子就有1个与中子结合成氦核,其余保持独立。这个比例至今仍存在于最古老的恒星大气中,如同凝固在琥珀里的创世密码。

真正的奇迹发生在三十八万年后。宇宙温度降到3000开尔文时,电子终于能被原子核捕获。我在智利阿塔卡玛沙漠采访微波背景辐射观测团队时,首席科学家胡·安多门萨指着屏幕上波纹状的彩色图像说:“看,这是宇宙发出的第一道光。“他苍老的手指划过那些红蓝相间的波纹,“光子挣脱等离子体的束缚时,宇宙突然变得透明,就像晨雾散去的森林。”

如今我们仰望星空时,视网膜捕捉的每粒光子都在复述那个瞬间。仙女座星系的光芒旅行了250万年,猎户座参宿四的光启程于公元前三千年,而微波背景辐射则来自更古老的黎明。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奇特的悖论——我们看到的从来不是宇宙的现在,而是它层层叠叠的往昔,就像捧着一本正在燃烧的史书。

在夏威夷莫纳克亚山顶,我通过昴星团望远镜看到一颗红巨星正在死亡。它抛射的气体云里闪烁着氧、碳、铁的谱线,这些元素将在数十亿年后融入新的恒星系统。望远镜工程师艾登·户旺调整焦距时突然说:“我们身体里的每个铁原子,都来自某颗爆炸的恒星。”他的镜片上反射着银河系的星光,仿佛无数个微型宇宙。

这让我想起在XJ星星峡陨石收藏馆见到的铁陨石。当手指抚过那些凹凸不平的表面时,馆长阿依古丽告诉我:“这些金属诞生于超新星爆炸的压力,比太阳系还古老。”她的银质耳坠在灯光下晃动,那上面的银原子或许与陨石同龄。

宇宙的故事仍在书写。暗能量正加速空间的膨胀,遥远的星系在不断退行。哈佛-史密森尼天体物理中心的计算机模拟显示,万亿年后,本星系群以外的所有星系都将消失在地平线之外。届时夜空将只剩下银河系的星光,后来的文明或许永远无法知晓宇宙的起源。

但此刻,当我站在青海冷湖天文观测基地的荒原上,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远处的射电望远镜阵列。那些抛物面天线收集着来自宇宙边缘的电磁波,其中混杂着大爆炸的余晖——温度已降至2.725开尔文的微波背景辐射,如同创世火球冷却后的灰烬。

风穿过戈壁发出啸叫,与射电望远镜接收到的宇宙噪音奇妙地共振。我突然理解为什么古代先民要将星辰视为神灵——在某种意义上,他们是对的。我们确实是星尘思考自身的存在方式,是宇宙试图理解自己的具象化尝试。正如卡尔·萨根所说:“探索宇宙的旅程,其实是回家的路。”

“砰砰砰!”

三声敲桌的闷响,像是一记记重锤,将漂浮在虚无中的意识硬生生拽回地面。视网膜上的噪点还未散尽,耳蜗里仍残留着某种遥远而模糊的回音——或许是梦里未尽的对话,又或许是大脑在放空时自导自演的幻觉。

“醒醒。怎么回事,又搁着睡觉?”

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现实感,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逐渐逼近,最终在耳畔清晰成形。视线缓慢聚焦,眼前浮现出一张熟悉的脸——皱纹里嵌着岁月的沟壑,眉毛微微挑起,嘴角挂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啊,是那位可敬的老者。

大脑的齿轮终于重新咬合,神经突触噼啪作响,像是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短暂的杂音。意识彻底归位的那一刻,身体先于思维做出了反应——肩膀猛地一颤,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桌沿,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微型灵魂出窍,而此刻才重新接管这具躯壳。

“没睡……就是,走神了。”喉咙干涩,声音像是从另一个时空挤出来的,带着点不真切的沙哑。

老者摇摇头,眼神里却带着某种了然。他太熟悉这种状态了——人类的思维偶尔会像断线的风筝,飘到某个连自己都找不到的地方。

“走神走到外太空去了?”他半开玩笑地问,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像是某种仪式性的提醒——“该回来了。”

是啊,该回来了。

窗外的阳光依旧斜照,空调的嗡鸣依旧规律,键盘的敲击声依旧此起彼伏。现实世界从未因某个人的短暂游离而停摆,它只是安静地等待,直到意识重新登录。

大脑终于完全上线,记忆缓存里的碎片迅速重组——刚才的放空并非毫无意义,至少,某个困扰已久的问题,似乎在这短暂的“断联”中,悄然浮现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