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太阳正毒的时刻
杏林扛着镰刀走在田埂上,母亲何婷挎着竹篮跟在身后,蓝布衫被汗水浸出深色云纹。
路过吴燕家时,他瞥见堂屋门敞着,窗台上晒的柿饼少了半筐——这妮子准是又偷跑出去野了。
“小林子!”刚转过地头,就听见脆生生的喊声。
吴燕甩着马尾从麦田里钻出来,裤脚沾着草籽,手里攥着把野桑葚。“又跟何姨割麦去呀?”她踮脚往竹篮里瞅,“我帮你们拿镰刀呗!”
何婷笑着把竹篮往她怀里塞:“到底是女娃子贴心,哪像这混小子——”她斜睨眼闷头走路的杏林,“跟踩了风火轮似的,也不知道等等人。”
“可不是嘛,林弟弟该打。”吴燕憋着笑,故意把“弟弟”二字咬得清亮——虽说只大了几分钟,却是她从小叫到大的把柄。
杏林耳尖发烫,挠着后脑勺嘟囔:“赶紧走赶紧走,日头要把人烤化了。”
到了麦地就开始分工,杏林拿着镰刀就是龙飞凤舞的操作,行如流水,期间她们聊天谈的不亦乐乎,谈理想,谈未来,谈有钱了又怎样怎样,当她们干的其乐无穷。
吴燕跟何婷就负责将割好的麦子捆绑起来的时候,就在这一时,何婷突然站立不稳,吴燕发现的及时立马过去扶着随后大喊道”杏林快过来“,杏林转头一看,二话没说立马跑过去,大喊道”妈“
杏林跪在麦地里,掌心死死抵住母亲后腰。何婷咳出的血沫子渗进黄土,凝成褐色的痂,和去年秋收时她吐在镰刀上的血迹一模一样。
“不碍事…“何婷攥着儿子衣角想撑起身,指甲盖泛着缺氧的紫,“老毛病了,喝点甘草水…“她话没说完就昏迷了过去,
杏林的手在抖。他能摸到母亲脊椎第三节凸起的骨刺,那是去年抢收时摔在垄沟里落下的。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麦芒在风里簌簌作响,他突然想起父亲留下的医书里说,久病之人骨缝会生青苔。
最后杏林叫了一辆救护车,吴燕没跟着过去,本来吴燕要跟着一起去的,但杏林说到你去了你奶奶怎么办,她老人家手脚又不方便,你去了谁照顾她,闻言吴燕只能罢休,就只能目送他母子离去,
救护车红蓝交错的灯划破暮色时,杏林看着母亲躺在板车上。何婷瘦得只剩把骨头,麻绳在她腰际空荡荡地晃。车轮碾过田垄的瞬间,他瞥见垄沟里躺着个釉色瓷瓶,瓶身龙纹在余晖里泛着诡谲的光,像是父亲失踪那晚打碎的药罐。
救护车到达医院后就立马把何婷送到急救科,杏林也提心吊胆的跟着,期间心里祈祷了无数遍”妈,你一定没事的我还没让你享福呢!还见到我成婚呢,你一定没事的“。
直到何婷被推入急救室关上门的那一刻,杏林在外面焦急的等待,等待的过程中看了看手中的瓷瓶,疑惑着自言自语道,妈为啥一直拿着这个瓷瓶不放,一直带在身边,难道是因为”失踪的老爸“留下的东西吗?
就在这时!
急诊室的日光灯管滋啦作响,遥远望去,那里有一位女子,斜对角突然传来瓷杯碎裂的脆响。穿月白旗袍的女人踉跄着扶住墙,腕间翡翠镯子磕在消防栓上,裂痕里渗出蛛网似的金丝。杏林看见她颈间银链坠着的罗盘在逆时针疯转,指针扫过“惊蛰“刻度时,走廊的电子钟突然跳回两小时前,医生翻着CT片摇头:“肺纤维化,肾功能衰退,但找不到原发病因。“镜片后的眼睛扫过杏林磨破的袖口,“长期过度劳累导致的器官衰竭。“
“苏小姐,您父亲的肝肾也在莫名衰竭。“护士递上纸巾,“但所有指标都…“
“都查不出问题是吗?“女人突然笑起来,眼尾胭脂被泪水冲出一道沟,“三个月换了六家医院,你们除了开止痛药还会什么?“她转身时旗袍开衩处银线暗纹流动,杏林恍惚看见星斗在布料间明灭。
杏林向前走去,因为他好奇,这个女子穿着虽然简约,但气质中透露着不一样的感觉,直觉告诉杏林这个女子身份不凡,很有可能是富家千金,但他也好奇为什么会来这个二甲医院,不应该是三甲医院吗?
走着走着不经意走到了那女子旁边,不知道怎么回事,手里的保温杯就鬼使神差的递了过去
保温杯递过去的瞬间,枸杞在泛黄的水里浮沉。这是杏林今早用诊所顺来的葡萄糖瓶子改的,此刻杯壁上还粘着何婷咳出的血丝。
那女子也没嫌弃,就接了过去喝了起来,喝完后就道了一声”谢谢“,随后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我叫苏玉琳“,杏林回答道杏林,你问起来她家里人的病情是因为什么,苏玉琳简单的回几句”因为身体上的原因,导致身体方面在萎缩,苏玉琳也问道,你母亲…也是查不出病因?“
杏林回答道“哦,不是,是因为以前干活的时候落下的老毛病”只是这次更严重了点。简单的交流后就坐回了走廊的椅子上
这时,急救室的红灯熄灭,杏林正用指甲抠着座椅扶手上的破洞。海绵从裂缝里钻出来,像母亲肺里那些增生的纤维组织。医生推门的瞬间,他蹿起来撞翻了保温杯,枸杞水泼在苏玉琳留下的青花瓷片上,腾起一缕带檀香的雾。
“何婷家属?“医生摘口罩的动作很慢,仿佛在拆定时炸弹,“你母亲暂时脱离危险,但…“
“但是什么?“杏林的声音劈了叉。他盯着医生白大褂上的血点,那颜色比母亲咳出的更暗,像凝固的朱砂。
“所有脏器都在加速衰竭,但找不到原发病灶。“医生用钢笔敲着CT片,光影交错间,杏林突然发现片子上有团模糊的阴影,形状像极了釉瓶上的龙纹,“就像…就像有东西在蚕食她的生命力。“
就在杏林还没从中缓过来,夜风撞开玻璃门的瞬间,十二枚玉铃铛齐声清鸣。穿黑西装的老者拄着虬龙杖踏入,杖头翡翠与苏玉琳的镯子共鸣般泛起幽光。杏林注意到老者后颈浮现金色符纹,正是父亲医书里“锁灵印“的变体。
那老者说道“小姐,该回观星台了。“老者枯枝似的手指拂过空气,满地瓷片竟腾空聚成青花完璧,唯独少了描金的那片花瓣。
走的时候苏玉琳猛地攥住杏林手腕,裂开的镯子在他皮肤上烙下金线:“去城南青囊巷找…“话音被刺耳的警报截断,护士举着血浆袋冲进抢救室时,杏林闻到浓重的铁锈味——那血袋上的标签不是常见的ABO型,而是朱砂写的“癸水“。
杏林只能带着疑惑的在医院度过了一晚
清晨第一缕光爬上窗台时,缴费单背面多了串朱砂写的地址。何婷在病床上昏睡,枯瘦的腕子上爬满青紫的瘀斑——和昨夜苏玉琳镯子裂痕下的金纹惊人相似。杏林摸出何婷随身带着的瓷瓶,瓶底残存的药渣突然泛起磷光,在他掌心灼出个九叶灵芝状的烙印。
走廊尽头的垃圾桶里,染血的CT报告单随风翻卷。苏玉琳父亲那栏的诊断书上,有人用金粉笔补了句小篆:“灵根溃散,戊戌年重阳前当陨。“而压在报告单下的,是半张泛黄的《青囊秘典》残页,正记载着九叶灵芝可续灵脉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