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夜菇

永雾峡谷的黎明前总弥漫着腐败的甜香。艾琳·维特跪在潮湿的苔藓上,指尖轻轻拨开腐烂的橡树叶,三朵泛着幽蓝光芒的夜光菇正如她预料的那样生长在树根缝隙里。这是老约翰炼金坊开价最高的材料,采满二十朵就能换到足够全家吃半个月的黑麦。

“元素在上,今天运气不错。“艾琳哼着母亲教的小调,用骨刀小心地切断菇根。当她碰到第三朵蘑菇时,菌伞突然渗出猩红汁液,在掌心蜿蜒成诡异的符文。

艾琳猛地缩回手。夜光菇从来只流蓝色汁液,这是采菇人最基本的常识。更奇怪的是,那些红色液体竟像活物般顺着她手腕的血管游走,在肘关节处凝结成一个小小的倒五芒星。

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她下意识攥紧挂在脖子上的劣质元素晶核——那是父亲用半年工钱换来的伪劣品,只能勉强让使用者在黑暗中视物五分钟。但此刻这枚本该发出白光的晶核,正在她指缝间泛出病态的紫红色。

三十步外的灌木丛里,金属摩擦声越来越清晰。艾琳屏住呼吸,透过叶隙看到三个穿银色铠甲的人影。他们胸甲上烙着燃烧的太阳纹章,肩甲悬挂着教廷审判所的锁链——圣殿骑士团的净化小队。

“...确认第七元素波动就在这区域。“为首骑士的声音像是钝刀刮骨头,“先知说宿主是个女性。“

艾琳的胃部突然绞痛。在奥莱大陆,能让审判所亲自出动的“第七“前缀只意味着一件事——禁忌。去年邻镇有个女孩被查出拥有第七指骨,整个家族都在火刑柱上变成了焦炭。

她慢慢后退时踩断了枯枝。

骑士们瞬间转向声源,面甲缝隙中亮起元素侦测术的蓝光。艾琳转身狂奔,心脏跳得像是要撞碎肋骨。伪劣晶核在剧烈运动中发烫,烫得她锁骨处的皮肤滋滋作响。

“发现异端!“身后传来金属轰鸣,“死活不论!“

一支破魔箭擦过耳际钉在前方树干上,箭尾缠绕的圣焰立刻引燃了整棵杉树。热浪逼得艾琳转向峡谷深处,那里终年不散的浓雾是采菇人最后的庇护所。但当她冲进雾墙的刹那,脖子上的晶核突然炸裂,无数碎片像玻璃般扎进她的下巴和胸口。

剧痛中她摔进溪流,冰冷的山水让伤口更加灼痛。恍惚间看到那些扎进身体的晶核碎片正在融化,变成一条条发光的红线往心脏位置钻。溪水倒映出她惊恐的脸——瞳孔里正交替闪现七种元素光芒。

“找到你了。“溪边突然出现镶铁靴尖,骑士长的巨剑已经抵住她咽喉,“第七晶核的宿主。“

艾琳这才发现整条溪流都在发光,水中悬浮的夜光菇孢子正疯狂向她聚拢,在皮肤表面形成蓝莹莹的保护膜。骑士长的剑突然被某种力量弹开,他惊怒地扯下面甲,露出一张被烧伤的脸:“元素共鸣?不可能!未经训练的平民怎么能...“

话音戛然而止。一支黑箭从雾中射出,精准贯穿骑士长的咽喉。艾琳看着这个几秒前还威风凛凛的强者像破布娃娃般倒下,他背后站着个穿破烂修士袍的老人,枯瘦的右手保持着投掷姿势。

“丫头,想活命就过来。“老人每说一个字都在吐血,“他们用追踪术锁定了你的晶核波动。“

艾琳踉跄着爬上岸,这才发现老人没有左臂——断口处缠绕着教廷特有的禁魔锁链。当另外两名骑士冲破浓雾时,老人用断臂猛地戳进自己眼眶。

“以背叛者之血!“他挖出的眼球在空中爆成血雾,“以被诅咒的第七誓约!“

血雾组成复杂的法阵将骑士们暂时禁锢,老人趁机拽着艾琳钻进岩缝。在绝对黑暗的洞穴深处,艾琳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吓人,那些融入血管的晶核碎片正在胸腔里重组。

“听好,“老人喘息着用断链在石壁上刻出符文,“教廷三百年来一直在猎杀第七元素宿主,因为你们的心脏能孕育新神。“他沾血的手指突然按在艾琳眉心,“但先知没算到...咳咳...这次觉醒的是双生晶核...“

洞外传来锁链崩裂的脆响。老人猛地撕开自己衣襟,露出胸膛上被烙铁烫毁的太阳纹章:“我会分裂你的晶核,另一半会自己寻找共鸣体。“他沾血的手指插入艾琳胸口,却没有带来预期中的疼痛,“记住,当双月重叠之夜...“

洞穴突然被圣光术照亮,三名骑士的剪影出现在入口。老人狂笑着引爆了刻满符文的石壁,在崩塌的轰鸣中,艾琳感到心脏被活生生撕成两半。某种远比疼痛更可怕的东西正离开她的身体——半块彩虹色的晶体从她口中飞出,穿透岩壁消失在雾气中。

而剩下的半块晶核在她体内疯狂震颤,释放出的元素乱流让整个洞穴开始结晶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老人扑向骑士们自爆,以及自己手臂上浮现的、与晶核同频闪烁的七色纹路。

当艾琳再次醒来时,永雾峡谷的晨雾染着血色。她爬出废墟,发现所有夜光菇都枯萎了,而远处村庄的方向,浓烟正如巨蟒般扭动着升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