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存续之路，即为我主之路

这是墨恩第一次传教。

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在《命运》里见过许多神官传教后，他也对传教这件事有了几分浅薄的经验。

今天的传教意外地进行得十分顺利。

虽然愿意前来聆听传教的人并不多，但留下的八人全部都选择了改变信仰，在今晚成为了吞尾之蛇的信徒。

从今往后，只要他们诚心祈祷，墨恩便能源源不断地获取信仰之力。

洗白为正神的第一步，算是正式踏出了。

“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的传教方式跟邪教很像。”

站在他身后的莉兹走了上来，冷不丁地说道：“你信仰的到底是正神还是邪神，我怎么感觉是邪神呢？”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邪神教会最喜欢做的就是用一点甜头吸引无知群众，让他们学会放纵欲望，然后一点点堕落。”

“但学会放纵欲望并不是件坏事，重要的是有个‘度’。”

“有个度？”

莉兹嗤笑了一声：“你确定你说的那个度，是他们自己能掌握的吗？

不要以为他们现在看起来弱小可悲就将他们当作绵羊，当你把他们内心的贪欲引诱出来，那些家伙只会比贵族神官们更加疯狂。

你在做的事情，是解开他们的锁链。

可你知道那些锁链锁住的东西是什么吗？

那是人类花了千年才学会压抑的本能，是文明最薄弱的屏障。

你真的准备好去面对，那些锁链断裂之后的模样了吗？”

她的话锋犀利，像刀刃一样剖开了墨恩话语中的遮掩与修饰。

墨恩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向自己的新信徒们离去的背影，回想起了他们在得到恩赐时的狂喜与震撼，以及眼中那或是直白或是掩饰得很好的贪婪和欲望。

他当然知道莉兹说得不无道理。

可他也更清楚，正是这些“放纵欲望”的话语，才能让吞尾之蛇与其他的正神有所区别，才能击穿那些早已对正神教义心生绝望的人们的心。

“我主会去制定那个度，我主会去指引他们走向正确的道路。”

墨恩做出虔诚的祈祷状，在左胸画出吞尾之蛇的圆环神徽，说道：“我作为神灵在人间的代行者，唯一需要的，只是执行我主的旨意。”

莉兹的眼神微微闪动。

至今为止，她依旧无法看出墨恩所信仰的到底是一位正神还是邪神。

她曾在书籍中读过邪教徒的自白，也亲眼见过一些堕落者在火刑架上哀嚎，无论他们犯下了怎样不可饶恕的罪行，无一例外都声称自己只是在‘执行神的旨意’。

“所以，你所信仰的那位恩主，究竟想要创造出什么正确的道路？”

莉兹直视着墨恩的眼睛，眼眸之中泛起了淡淡的光晕。

那是真实之眼发动的征兆。

她需要用自己的双眼去确认。

确认她所追随的人是否值得她的效忠，确认这位新诞生的神灵会不会为这个世界带来灾厄。

在莉兹这审问一般的视线之下，墨恩并不感到慌张，反而淡淡地笑了笑。

什么才是正确的道路？

什么才是正神？

对不同的人来说，这些问题的答案也不同。

对于神圣第一教国而言，他们所信仰的主神便是毫无疑问的正神。

可是对法朗克人来说，神圣第一教国所崇拜的正神，和邪神真的有区别吗？

正义和邪恶，白与黑，对与错，这些概念从来都是相对的。

而对于墨恩来说，正确的道路只有一个。

活下去。

“存续之路，即为我主之路。”

墨恩同样直视着莉兹的眼睛，给予了回答：“在必将到来的末日之中，除了存续以外，其他的任何东西都毫无意义。”

“所以，你所信仰的那位神灵只是想要活下去？”

莉兹的眉毛挑了挑，显然并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回答，语气古怪地问道：“为了达到这个目的，祂不在乎任何人，任何事，也不会在乎会出现多少的牺牲？”

“是的。”

墨恩点头，表情不知是淡漠还是冷漠，也听不出语气之中的情绪。

“主不在乎。

但正因为祂不在乎，所以才公平。

国王，贵族，富商......

乞丐，妓女，流民......

无论是谁，只要你能虔诚地为我主提供信仰，在末日来临之时，通向新世界的方舟之上便有着你的一席之地。

同样的，无论你是谁，如果你阻拦在了我主的道路上，那便将化作我主的食粮。

正神拦路，那便吞吃正神。

邪神拦路，那便吞吃邪神。

如果世界成为了我们的敌人，那便吞掉这个旧世界，让其成为新世界的基石。”

墨恩的声音并不大。

但是其中蕴含的力量却是任何人都能听出来的。

而在莉兹的真实之眼中，墨恩的灵体毫无动摇，看不出撒谎的痕迹。

同时，他的灵体不具备正神所散发的柔和光辉，也看不出邪神所具备的扭曲污染，有的只是一层虚幻的火焰，燃烧出了让真实之眼隐隐感到刺痛的光。

“我......认同你的观念。”

莉兹关掉了真实之眼，冷硬的棱角略微柔和了一些。

“你不觉得这太过冷酷？”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的职业是什么？”

面对墨恩的提问，莉兹轻笑着说道：“我是行走在黑暗之中的暗杀者，为主人处理脏活的黑手套，在成为秩序的刺客之前，我就懂得了伟大的事业注定需要更大的牺牲的道理，只要你的恩主真的能够在末日中庇佑信徒，开辟存续之路，那无论过程之中造成了多少的牺牲，我都没有意见。”

“看来，招募你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

“不过你可不要掉以轻心，我是我，别人是别人，我能够接受，不代表别人可以。”

两人走着走着便回到了难民营地。

看了看周围已经安静下去的营帐，莉兹叹了口气，小声提醒道：“事实上，如果你不准备掩饰一下吞尾之蛇的教义的话，我敢打赌，就算主神教会不动你，这些正义女神的信徒也迟早会把你送去火刑。”

“我不需要掩饰，我只需要等待。”

墨恩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月光照耀，阴影投下，将他的影子拉得狭长，如蛇影悄然游过营帐。

“等他们感受到真正的饥饿时，自然就会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