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剑影

为首的头目举刀对陆寒喝道:“小兔崽子,把剑胚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陆寒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剑胚。

他感到体内热血沸腾,甚至还能听到剑胚中传来细微的龙吟声。他心中清楚,不能再拖延了,否则赵二狗和师父都将命丧于此。

“接住。”

他将剑胚向赵二狗抛去,随即转身冲向了刺客们。

那头目一时愣住,但很快便面目狰狞地挥刀高喊:“给我杀了他!”

在快要冲到众人身边的时候,陆寒转身跳入江中。

江水夹杂着刺骨的寒冷,猛地灌入他的鼻腔和口腔,他感到自己的皮肤仿佛被无数利刃切割。

他屏住一口气,潜入水底。能听到刺客们在岸边的喧哗,还能看到他们的影子在水面上摇曳。

当他再次浮出水面时,已被江水带出很远,大约十丈的距离。

赵二狗在下游的礁石上拼命地向他招手。

陆寒抹去脸上的水,发现王铁匠依然被二狗抱在自己怀中,剑胚在江面上发出幽幽的光芒。

正当他准备游向赵二狗时,突然听到岸边传来头目的怒吼:“追!江里可能有古怪,绝不能让那小子逃脱。”

陆寒心中一惊。

他回头望去,只见刺客们站在江边,刀光在月色下透着寒意,却无一人敢下水。

领头的头目死死盯着翻腾的江水,喉结滚动,似乎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

江水继续推动陆寒,让他越漂越远。

他感到体内的热量逐渐消散,远处剑胚的光芒也变得暗淡。

赵二狗的呼救声越来越模糊,只剩下刺客们的咒骂声在身后回荡。

就在江底深处,一把断剑的影子缓缓浮现,在剑身的裂痕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睁开了眼睛。断云江的水,如同淬了冰的钢刀,刺痛着陆寒的耳膜。

他在水下屏住呼吸,眼尾的毛细血管仿佛即将爆裂,即便如此,他依然能清晰地听到头顶传来的水花声。显然,那些刺客终究还是下到了水中。

领头的头目在水面上愤怒地吼叫着:“那小子能游,我们难道就不行?都给我瞪大眼睛仔细搜找。”

陆寒的手指紧紧地扣进江底的碎石缝隙中。

他自幼在青牛镇长大。十岁那年,他偷偷溜出去钓鱼,钓不到鱼的时候就潜入水里去抓,结果回到家中的时候被王铁匠揪着耳朵斥责为“水猴子”。

但正是这件事,让他对断云江的特性了如指掌。下游三十丈处有一片暗礁群,礁石之间生长着一人多高的水藻,那可是天然的屏障。

此刻,他屏住最后一口气,像一条滑溜的鲶鱼,顺着暗流游向那片区域。

“左边。看到影子了。”水面上传来一声惊呼。

陆寒心中一紧,突然感到手腕处传来一阵灼热感。

尽管刚刚抛给赵二狗的剑胚已不在自己怀中,但那股熟悉的热流沿着血脉涌上,汇聚在他的丹田,形成一团温暖的火焰。

原来,剑胚与陆寒之间存在着一种神秘的血脉联系,这种联系并不会因距离而消失。只要剑胚感应到陆寒处于危险之中,便会传递热流给他。

这样一来,他的视野瞬间变得清晰,甚至能看清江底游过的小鱼摆动尾巴的动作,以及刺客踩动水流产生的波纹方向。

“是那把剑在帮助他。”

不远处头目突然传出尖锐叫声。陆寒这时才注意到,一名刺客的刀鞘被水藻缠绕,他正慌乱地挥舞着刀试图摆脱;另一名刺客不慎踏入江底的淤泥,半条腿深陷其中,满脸通红,拼命地试图拔出腿来。

陆寒抓住机会,迅速拐进暗礁群中,水藻立刻将他的身影完全遮蔽。

月光洒在水面上,斑驳的影子在礁石上跳跃。

陆寒倚靠在一块突出的礁石上,听着刺客们的咒骂声逐渐远去。

直到这时,他才敢浮出水面换气,但被江风一吹,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寒意透过湿透的衣服直刺骨髓,他不禁打了个寒颤,突然想起了王铁匠常说的话:“铁要冷透才坚硬,人要经历寒冷才会变得清醒。”

此刻,他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虽然暂时摆脱了刺客,但师父受了伤,赵二狗又不会游泳,他们肯定不敢游向江中心,很可能在下游的浅滩上等待。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便顺着江水向下游去。

岸边芦苇丛生,夜风拂过,芦苇发出沙沙的响声。

突然,芦苇丛中传来一声压抑的抽泣。

陆寒立刻屏住呼吸——那是赵二狗的声音。

他迅速爬上岸,裤脚还在滴水,就看到礁石后面露出了一角青布衣服。

“寒...寒哥?”

赵二狗的头从礁石后面探出,脸上还挂着水珠,他怀里的王铁匠被他用破布紧紧包裹。

老人的眼皮已经合上,但手指依旧紧握着赵二狗的手腕。

剑胚放在礁石上,幽蓝的光芒映照下,三人的脸庞忽明忽暗。

“师父他...”

赵二狗带着哭腔说道:“刚刚吐了好多血啊,可就是不愿意闭眼,说要等你呢。”

陆寒“扑通”一声跪在王铁匠身边。

这位老人的体温低得异常,仿佛一块被浸入冷水的铁。

陆寒颤抖着伸手,试图探查师父的脉搏,却突然感到王铁匠的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手。

老人缓缓睁开眼睛,嘴唇微动,陆寒急忙凑近,听到一句微弱的话语:“剑...剑胚里的是...是...”

话未说完,王铁匠的手便突然松开了。

陆寒感到有热乎乎的东西滴落在手背上,低头一看,是泪水。

江上的风卷起芦苇叶,从礁石上刮过。

就在这时,剑胚的幽光突然变得异常明亮,一道半透明的剑影从剑胚中飘出,在月光下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陆寒听到赵二狗“嘶”地倒吸一口凉气,应该是被吓到了。

陆寒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剑影,这不正是他在血雨中所见的那把断剑吗?

“寒哥,剑...剑在动呢。”

赵二狗立刻躲到陆寒的背后。

陆寒却感觉到那剑影在轻轻颤动,仿佛在回应他体内涌动的一股热流。

突然,远处传来狗叫声,显然是那些刺客追来了。

陆寒紧咬牙关,抱起王铁匠,又抓起剑胚塞到赵二狗手中,命令道:“跟紧我,向南边的山神庙跑去。”

他话音刚落,刚站起身来,就看到那断剑的虚影瞬间没入了他的眉心。

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他的脑海仿佛被引爆,无数景象纷至沓来。其中,有被血洗的宗门,熊熊燃烧的剑冢,以及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紧握着断剑,向天怒吼:“我以剑魂立誓,所有对剑不敬之人,我必将他们一一斩杀。”

陆寒的步伐戛然而止。

他感到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噜声,仿佛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怒吼,声音中充满了似乎压抑了千年的不甘与愤怒。

赵二狗被吓得不轻,紧紧抓住陆寒的衣角。

而陆寒,则感觉自己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苏醒了,这种感觉远比之前的热流更为强烈,更为锐利,就像一把新铸的剑,急切地想要撕裂这漆黑的夜幕。

山神庙的屋檐在月光下时隐时现。

陆寒凝视着那团黑影,突然想起了王铁匠未说完的话。

那剑胚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他体内的热流与那断剑之间又有何联系?

更令人费解的是,为何魔教对这把尚未成形的剑胚如此执着?

此时,身后传来刺客们的呼喊声,那声音比夜风还要冰冷。

陆寒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师父,又望了望蜷缩成一团的赵二狗。

他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铁砧,这是他从铁匠铺带出的最后一件物品。但现在,他觉得那断剑的虚影,才是真正的属于自己的武器。

“快跑。”

断剑的虚影在他身后时隐时现,宛如一把无形的利刃,瞬间划破了逃亡路上的黑暗。

再往远处望去,山脚下挂着“玄天宗”牌匾的飞檐,正缓缓地从晨雾中慢慢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