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徐荣醉酒论禁军
- 关于曹操重生成皇叔的那些事
- 归闲人
- 4206字
- 2025-05-06 22:47:37
刘方倚坐案前,他指尖轻捻,止住了无意义的同情。
若是大计可成,皇甫之功绩自会刻于青史。
若不成,何足惜,如飞灰也……
火舌方及纸角,便见墨字蜷曲如蛇,瞬息化作青烟,簌簌落于青铜炭盆之中。
他将写着“皇甫规将死”相关信息的密函烧掉之后,伸了个懒腰,踱步思索着下一步的计划。
案牍另一侧并排放着另外两封密函。
“大破鲜卑”与“刘康欲封”的信息在一封密函中。
“巨鹿张角”则是独自一封。
刘方指节叩击竹简,想着昨夜刚入宫时与刘康相见的种种。
“刘康欲封”与“巨鹿张角”这两件事必然有联系。
尤其是刘宏那句“诸王累岁襄助良多”。
诸王?累岁?襄助?良多?
这四个词,每一个都让刘方泛起许多猜疑。
所以,张角这事里绝对有河间诸王的影子,甚至可能不只是河间诸王。
不过现在还不宜深究此事,需要先把“大破鲜卑”这条信息延伸出来的事情安排好。
可是时隔太久,很多事他只能记住些大概,甚至早忘记了……
刘方抚函沉吟,忽抬眸轻唤:
“子原。”
应声如刃出鞘:
“喏。”
但见木门无声而启,徐奉快步而入。
腰间横刀未佩,却自有森冷之气漫溢,近前长揖及地。
“众人可齐?”
“回大人,于偏屋已候多时。”
徐奉抱拳行礼,声如沉铁。
“引他们进来。”
刘方挥袖起身,目光掠过案头竹简。
徐奉眸中微有波动:
“大人,家兄身上带了些酒气……”
刘方唇角微扬:
“无妨,一同进来便是。”
木门“吱呀”开启,四道身影次第而入。
最前者三角目炯炯,正是蹇硕。
其后许劭轻抚长须,白衣翩翩。
封谞则躬着身子,眉目微垂。
最后一道身影踏入光亮处,只见一青灰劲装裹着精瘦身躯。
右颊浅疤自颧骨斜贯下颌,眉骨如刀削,双目开合间有北疆风沙之气。
那人顶风而立,躬身行礼,酒气扑面而来。
刘方见状轻笑:
“子寥这是饮了多少?”
此人名为徐荣,字子寥,乃徐奉之胞兄。
少时长于边地,早岁投身行伍,于玄菟郡从军,弓马娴熟,膂力过人。
与胞弟徐奉相较,他的性格是外刚内柔,心思细腻,非如徐奉木讷之态。
在“刘方”的记忆中:
在徐奉成为他心腹后没多久,他就以“弓马娴熟”为由,把徐荣自边军迁调羽林军,成了他在禁军中的暗桩之一。
因为徐荣与徐奉的关系,渐得刘方信重,亦入心腹之列。
但是那个时候徐荣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未能进入他身边这个核心的小圈。
刘方昨夜从宫中回来,翻检记忆中可用之事,忽见“徐荣”之名,初不敢认,于是反复问于徐奉。
因为他前世对徐荣印象太深了,堪称其生命中重大转折,几近殒命于此。
所以这徐荣的生平,虽然不能说全都记得住吧。
但是他多有记怀,徐荣从玄菟边军调到羽林军的履历,也很明晰。
只是没想到徐荣竟为徐奉胞兄。
可前世徐奉分明以刘方党羽身死,其兄徐荣为什么没被牵连?
刘宏岂有此等胸怀?
如果说是徐荣背叛,就像王允诛杀董卓后,徐荣归降朝廷。
可是他现在来看,并不觉得徐荣会有背叛的想法。
徐奉是徐荣仅剩的亲人,兄弟情起于微末,彼此珍视,纯粹无杂。
而且徐奉对刘方忠诚无二,所以徐奉若无恙,徐荣自无背叛之由。
徐荣、徐奉兄弟二人皆通武略,而徐荣更胜一筹,尤以带兵、练兵、用兵为能。
董卓军中以凉州武人为核心,徐荣身为幽州出身,后来能跻身核心,与吕布同任中郎将,靠的就是军事才能。
徐荣的军队纪律严明,与凉州军的劫掠习气形成鲜明对比。
而且,唯一正面击败他和孙坚的,仅此一人。
初平元年,也就是距今十六年后,关东联军屯兵酸枣,无人敢进。
那时候,他独自率军西进,至荥阳汴水,遭徐荣伏兵。
徐荣以逸待劳,利用地形设伏,令他大败,士卒死伤过半。
他还被徐荣一箭射中,是曹洪舍马相救,方得逃脱。
那一战他是死里逃生,也彻底打消了诸侯西进的念头。
孙坚攻洛阳时,徐荣以骑兵突击,大破其军,还生擒烹杀了颍川太守。
孙坚仅率数十骑突围,其部将祖茂以红头巾诱敌,方保主公脱险。
孙坚“江东猛虎”之名,经此一役而损。
他曾经想过这徐荣之勇,虽或不及吕布,亦相差无几。
万军之中一箭中己,率骑冲阵大破孙坚,其能可见一斑。
可惜在初平三年,同军将领临阵倒戈,徐荣孤立无援,力战而亡。
刘方视徐荣,并无芥蒂,唯叹命运弄人。
前世险些取己性命之人,今生却为麾下心腹。
而且,也正因他深知徐荣之能,故甚为欣赏。
只是思及前世之事,再看此人,不由一笑。
……
“回大人,羽林演武毕,某与同郡故友小聚,多饮了几盏。”
徐荣抱拳应道,语虽粗豪,却目含清光。
汉家禁军之制。
以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北军五校,及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执金吾为四大支柱。
其制有三弊:权柄分散,职事重叠,财用匮乏。
刘方目光扫过徐荣,叹道:
“这所谓禁军,真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又是封谞佝偻着身子,出来打圆场。
“这也怪不得子寥,放眼诸营禁军,大抵皆如此风。”
“屯骑校尉所辖骑兵,马腿不如人腿粗,越骑校尉麾下更是连能骑的马都快没有了。”
蹇硕三角眼一转,紧跟着附言:
“长水校尉帐下匈奴骑兵亦是如此,已经开始在营中酗酒度日。”
“剩下两校更不堪,射声校尉部中弓弩多为旧物,箭镞基本都是锈蚀的。”
“如今北军五校统共不过五千余人,尽是些酒囊饭袋。”
许劭亦抚须笑道:
“世人评得真切,说那虎贲郎凑不足千人,全是贵戚子弟,不通弓马却精于奢靡。”
“前些日子随圣上郊祀,竟因队列混乱遭弹劾。”
“执金吾更妙,掌管宫外戒司非常水火之事,却让城内武库走水,损毁兵器万余件。”
徐荣向替他解围的三人颔首致谢,续道:
“羽林军中,唯有吾等百余名羽林郎仍按旧制,每日操练演武。”
“至于羽林左右两骑……这两千人马不提也罢。”
刘方听罢众人言语,面上不禁浮起一丝苦笑。
这事原也怪不得各营禁军首领与麾下将士。
追根溯源,倒要从刘宏与刘方当年的谋划说起。
其一,想那前几任皇帝在位时,禁军每每卷入政变,与朝堂动荡总有牵扯。
所以二人相议之后,便着意削弱这股力量。
可对那些为将者却放任不管,任由他们借着克扣军饷中饱私囊,腰包鼓得流油。
如此一来,将与兵离心离德,自然掀不起什么威胁皇权的风浪。
其二,再说目下局势,虽说内外小乱不断。
但无论是塞外胡人,还是中原的太平道,都还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中原大地被世家大族与刘氏宗亲分割得七零八落,各自为政,短期内断无成气候的可能。
既无强邻环伺之忧,雒阳的军备自然也就松懈下来。
每日里,宫墙外柳影婆娑,执金吾麾下骑士巡街时马蹄声稀,哪有半分戒备森严的气象?
其三,就是宦者与世家之间的争权。
当然,宦者能争兵权也是在刘宏的授意之下。
张让和赵忠主谋此事,他们行事倒是果决,半年内五校司马换了三茬,羽林左右监月余一换。
如今的禁军,莫说将兵一心,便是兵士认得主将的都没几个。
表面上看,“北军五校掌卫戍、虎贲羽林守宫禁、执金吾巡宫外”的架构依旧未变。
可实际上,这体系早已千疮百孔。
军饷克扣如剜肉,将领频换似拆梁,禁军就是那权力斗争的玩物,财政窟窿的填脚石。
如同朽木支起的危楼,梁柱早被虫蛀空,看似挺立,实则轻轻一推便要崩塌。
不过也并非全然放手,雒阳城中早埋下重重暗桩。
羽林军中的徐荣看似籍籍无名,实则带领百余羽林郎日夜操练,若他一声令下,便能化作出鞘利刃。
虎贲营的校场深处,也藏着另一番光景。
特意挑选的少年郎们每日在暮色中加练,他们的甲胄比旁人沉重三分,手中长枪挑着特制的青铜配重。
这些连姓名都未记入军籍的苗子,便是未来执掌禁军的种子。
还有,徐奉所属的中黄门冗从。
这群宦官出身的精锐,常年驻扎在掖庭深处。
对他们的供养堪称奢靡,光是每个月的耗费便抵得上北军五校半年饷银。
刘方指尖叩着案几,喃喃自语:
“且待时机成熟,这禁军迟早要翻个新……”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刘方想到了前世他参与过的一件大事。
就是十多年后设立的西园八校尉。
在西园军成立之后,刘宏自封无上将军,蹇硕任上军校尉总管各军。
一时声势浩大,也算是完成了掌控兵权的计划,连大将军何进,都得在这新立的军威下俯首听令。
有意思的是,在刘宏成功将这柄利刃悬在世家头顶之后,第二年他就突然死了。
如果按照兄弟二人原定的计划,那西园军上军校尉的人选应该是徐奉。
不过……
算了,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都不必再说了。
……
刘方挥袖打断众人未尽之言,转向垂首而立的封谞:
“先搁下禁军的事,且说北地郡大破鲜卑的战报。”
封谞弓着背趋前半步,弯眼垂眸,认真的行礼之后说道:
“回大人,战报所言,鲜卑骑兵突入北地郡烧杀……”
“北地太守夏育率部反击,不仅将胡骑逐出塞,还追亡逐北斩获颇丰。”
刘方思考着“鲜卑”“北地太守”“夏育”这三个词。
他目光透过窗外,似落在千里之外的草原上。
“鲜卑近况如何?”
封谞略微挺直了些佝偻的脊背,眉间沟壑却更深了:
“鲜卑现在的首领是檀石槐,这胡酋绝非等闲之辈……”
“约十年前在弹汗山立起王庭,极其善于收拢人心,匈奴残部、乌桓败卒,皆被他纳入麾下,鲜卑各部逐一归附。”
“他以此建立了部落联盟,亲率胡骑北镇丁零,东破扶余,西进乌孙占尽匈奴旧地,甚至跨海袭扰倭国。”
他压低声音,袖中忽有暗风闪过:
“自桓帝年间便拒不受封、不肯和亲,这些年更是频频劫掠缘边九郡,连辽东属国也不得安宁。”
“最是棘手的,帐下竟招揽了不少汉家谋士,隐隐有建国气象……”
随着封谞娓娓道来,刘方逐渐想起来一些细节。
前世他挥师塞外时,檀石槐早逝去多年,鲜卑已分崩离析,那什么部落联盟也解散了。
可是他总感觉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被他忽略了。
“对了,皇甫节似乎与其有些交情……”
适时,封谞又补充道:
“这次大捷,陛下龙颜大悦,听闻已属意夏育任护乌桓校尉,似在谋划大举北伐。”
刘方猛地抬头,案上竹简被袖风扫得哗啦作响。
是了,皇甫节死后,鲜卑首领还派人吊唁。
尘封的记忆如决堤洪水轰然倾泻。
前世皇甫嵩痛饮烈酒时,眼眶里满是悲愤,就是因为此事。
在这所谓的大破鲜卑之后,朝廷泛起对于鲜卑的轻视。
朝堂诸公被胜绩冲昏了头,急功近利的奏疏雪片般飞向龙案。
不仅是他们撺掇着刘宏北伐,刘宏本就渴望立下不世之功。
大约筹划了两年,三路大军便浩浩荡荡开拔。
护乌桓校尉夏育自北地出击,破鲜卑中郎将田晏从云中挥师,匈奴中郎将臧旻与南匈奴单于自雁门挺进。
分兵出塞,旌旗蔽日,意欲推进二千余里。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草原上的檀石槐早布下天罗地网。
鲜卑东、中、西三部“大人”各自率领部众埋伏已久。
汉军刚踏入塞外,便陷入重围。
胡骑奔涌如潮,夏育等人的军队瞬间被撕成碎片,甚至符节、辎重都散落荒野。
最后,仅各自带着数十残骑狼狈奔逃。
数万汉军光战死的就多达十之七八,逃回边境的士卒,皆如厉鬼。
经此一役,朝廷才如梦初醒,不断派人潜入鲜卑腹地探查。
两年光阴,终得实情。
随后,皇甫嵩等青壮将领被紧急调往边关,接过守卫疆土的重任。
而皇甫嵩接任的就是北地太守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