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管道在头顶嘶鸣，凝结水混合着铁锈滴落在老墨的项圈上。青铜齿轮转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贡献度数值降到了“7/10“。
“今晚再不接任务，咱们的血管里就该流抑制剂了。“白露用手术刀削着变异仙人掌刺，淡绿色汁液滴进锈迹斑斑的茶缸，“这玩意能暂时中和项圈毒素，但喝多了会损伤声带。“
宁静突然按住她的手。菌丝从医师袖口钻出，在茶缸边缘拼出放射状裂纹——十米外的排污管拐角处，三个戴防毒面具的人正在往陶罐里倾倒荧光粉末。
“那是净水会的菌丝培育法。“林尧的脊椎纹路微微发亮，第六节骨节正好对应着那伙人的方位，“元老会在回收旧势力技术。“
老墨用齿轮刀撬开通风栅栏，腐臭的热风裹着叫卖声喷涌而出。二十米深的垂直排污井里，无数绳梯连接着蜂巢般的洞窟商铺，变异蝙蝠倒挂在蒸汽管道上交配，排泄物坠入下方沸腾的酸液池。
“欢迎来到铁胃市场。“穿鼹鼠皮围裙的疤脸商人拦住他们，“三位是来卖命，还是买命？“
市场第三层弥漫着骨粉的腥气。五个赤膊壮汉正在用花岗岩碾磨机处理沙尘蝎尾节，乳白色粉末从筛网漏进陶罐，罐身用红漆写着“抗酸涂料-等级B“。
“新鲜的哭墙藤蔓汁液！能腐蚀哨兵的青铜项圈！“独眼老妪摇晃着试管，绿色液体里泡着半截齿轮，“只要五个贡献点......“
白露突然抓住老妪的手腕。试管里的液体正在侵蚀齿轮表面的铜锈，但内层钢芯丝毫未损：“这是用变异蛞蝓分泌液兑的雨水，腐蚀性还不如童子尿。“
摊位后的布帘猛地掀开，穿拼接防化服的壮汉握着气动钻枪走出来。老墨的齿轮刀已经抵住他咽喉：“气泵压力不足，撞针磨损超过三毫米——你这把枪开火时会先炸断自己手指。“
林尧的脊椎忽然发出蜂鸣。他转头看见宁静蹲在骨粉摊位前，菌丝正顺着陶罐缝隙钻入地下——某个暗格里藏着注射器和淡黄色药剂瓶。
“净化血清，元老会流出货。“摊主用骨粉在桌面写下价格，“二十贡献点一支，能逆转百分之三十变异指数。“
宁静的指尖刚触到药瓶，菌丝突然剧烈抽搐。她快速打出手语：“强心苷和仙人掌碱的混合物，浓度只有我们在绿洲提炼的三分之一。“
“不买别碰！“摊主猛地抽出锯骨刀。刀身映出后方蒸汽管道上跃动的黑影——四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正在包抄过来。
林尧踹翻骨粉陶罐，白色烟尘瞬间笼罩摊位。在摊主的咒骂声中，老墨抓起那本垫桌脚的《腐骨山脉生态图鉴》，书页间掉出半枚锈蚀的火车轴承。
“沙尘蝎群正在向旧铁路隧道迁徙。“老墨就着蒸汽管道的红光研究地图，“每周三正午经过7号峡谷，正好是元老会运输队的必经之路。“
白露用仙人掌刺挑破手指，将血滴在泛黄的地图边缘：“这些铅笔标注的符号是战前铁道检修密码，7号峡谷有隐藏的检修通道。“
宁静忽然抽走地图。她的菌丝在某个等高线褶皱处拼出问号——那里用极淡的钢笔记着“LY-2075-4“的编号，旁边画着齿轮状的奇怪符号。
“那是我父亲的字迹。“林尧的金属脊椎发出共鸣般的震颤。
蒸汽管道的嘶鸣声突然加剧。穿拼接防化服的疤脸商人带着六个打手堵住退路，他们手中的气动武器缠着散热用的铜管，领口隐约露出青铜项圈的齿轮。
“偷书贼。“疤脸转动着左手的机械义指，轴承摩擦声令人头皮发麻，“在铁胃市场，知识要用血来买。“
老墨突然将半枚齿轮拍在渗水的岩壁上。生锈的齿牙完美嵌入石缝中的凹槽，岩壁轰然开启一道暗门，陈腐的机油味扑面而来。
“知道为什么叫铁胃市场吗？“老墨把地图塞进内袋，“六十年前这里是战前机车的胃——锅炉房。“
暗室堆满火车零件的残骸。生锈的仪表盘上，指针永远停在“2075“刻度。宁静的菌丝爬上布满蛛网的操纵杆，突然剧烈抖动起来。
“别碰！“白露扯开她时，菌丝已经烧焦成蜷曲的黑色颗粒，“这是战前实验室的神经接驳操纵台，残留的脑电波能烧毁任何活体神经。“
林尧抚摸着操纵杆上的刻痕。那些深浅不一的划痕组成他童年记忆里的童话故事——父亲总在深夜用手术刀在金属表面刻火柴女孩的图案。
老墨用齿轮刀撬开地板夹层，尘封的货箱里整整齐齐码着上百个玻璃瓶。淡蓝色液体中悬浮着变异动物的胚胎，每个瓶身都贴着“LY-2075“开头的标签。
“铁路基因实验室的活体样本库。“白露擦去瓶身积灰，“他们在尝试把动物基因和机械融合......“
疤脸商人的钻枪打断了她的话。钢钻穿透岩壁的瞬间，老墨掀翻装满胚胎瓶的货架，淡蓝色液体在地面汇聚成诡异的荧光水洼。
“快走！“林尧扯断蒸汽管道的减压阀。高温蒸汽喷涌而出时，他看见某个胚胎瓶的标签闪过父亲的手写备注：“2075年4月17日，蟑螂铠甲原型体测试成功。“
当众人从检修通道爬回地面时，青铜项圈的齿轮已经转到“3/10“。白露用仙人掌汁液冲洗着宁静手臂上的灼伤，女医师的菌丝在皮肤下不安地游动。
“元老会回收的不只是技术。“老墨展开那张浸透胚胎液的地图，“他们在收集所有与LY项目相关的活体样本。“
林尧的脊椎突然刺破防护服。金属骨节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第六节骨节正指向远处闪着红灯的通风井。某种血脉相连的共鸣感让他浑身战栗，仿佛那口井下埋着半具自己的骸骨。
白露将最后半管强心苷注入项圈缝隙：“如果元老会真的在重建铁路基因实验室......“
“那我们就是最好的活体样本。“老墨擦亮齿轮刀，锈迹斑斑的刃口映出漫天辐射云，“或者说，是实验室逃出来的报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