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白老板的真心话

“瞧把你们吓的，”白浪扫了眼全场愣住的脸，“没闹，我说真的。”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左脸，“混这行，总得付出点代价，对吧？”

夏之星忍不住担心：“白老板，到底怎么回事啊？”

“那是我第一次搞pre-ipo，”

白浪不急不慢地说：“连轴转是家常便饭，一天能睡三四个钟头都算烧高香了。吃饭全靠外卖续命。那压力，大得能让你原地秃头。”

他顿了顿，“有天早上起来刷牙，嘿，嘴歪了！喝水都漏，半边脸彻底失联，眼睛都合不上。”

“医生说是压力太大，累过头了，可能还有点病毒感染，得了个面神经麻痹。”

白浪自嘲地笑了笑：“治了快半年。针灸、吃药、做理疗，能上的手段都上了。恢复了大概七八成吧，但仔细瞅，还是留了点痕迹。比如笑的时候，这边脸总像是慢了半拍。”

夏之星下意识就凑近了点，一双清澈的眼睛紧紧锁着白浪的脸。

白浪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嘴角一扬，给了个不算灿烂但足够看清的笑容。

就那一下，夏之星看清楚了。

真的，跟他描述的一模一样。

他的笑其实不难看，反而带着种过来人的坦然。

要不是他自己说破，别人顶多觉得他笑得有点特别。

可现在知道了内情再看，那一点点微妙的不协调，就扎眼得很。

夏之星心里像被猫爪轻轻挠了一下，酸酸的，有点疼。

她张了张嘴，想问“现在好了吧”，话到嘴边又觉得太轻飘飘，给咽了回去。

白浪看着底下人从惊愕到沉思的表情变化，反倒松了口气，摊摊手，语气也轻快了些：

“所以啊，搞金融不止是印钞机，有时候也挺废人的。”

那个之前提问的男生又举手：“那白老板，你就是因为这个离开原来公司的？”

“啧，同学你听讲不认真啊。”白浪食指隔空点了点他，“划重点！我刚说的是，我第一次参与大项目。”

“第一次，懂？”

白浪挑眉，“意思就是，这事儿发生得相当早。在我那光辉的金融民工生涯里，顶多算是个新手村出来遇到的小Boss。”

底下有人被他逗笑了，气氛顿时活络不少。

提问的男生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哦哦！那后来真正让你决定不干了的原因是啥？”

这问题一出，白浪脸上的笑意淡了，眼神也沉了下来，没了刚才那股子痞帅和洒脱劲儿。

他沉默了几秒，似乎不想糊弄这群眼神还带着光的大学生，决定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直接原因么……”

白浪呼出一口气，“不是因为我。是我一个哥们儿，老王。”

“老王，大我几岁，算我半个引路人。也是个狠角色，工作狂魔。家里有老婆孩子，但一年到头，三百天估计都睡在公司或者酒店。”

“我们组里，就数他最猛，业绩也最牛，都觉得他进合伙人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白浪摸出根烟，夹在指间，却没点火。

“就去年，快过年那会儿，腊月初。大家都在埋头冲业绩，人手一杯‘续命’咖啡。”

“大概凌晨三点多吧，我正被一堆破数据搞得头大，准备去茶水间也来上一杯，刚一走出玻璃房，突然听到咚一声闷响。”

白浪眼神缩了缩，“我一抬头，就看见老王整个人趴桌子上了，不动了。”

“开始吧，大家还以为他累趴睡着了，以前也常有。还有人开玩笑说‘王哥又练铁头功呢’。”

“但我叫了他两声，没反应。我去推他肩膀，感觉他身子沉得吓人。”

白浪声音有点发干，“那时候，大家才觉得不对劲。有人赶紧掐人中，有人慌里慌张打120。”

他停顿了一下，“救护车来了，现场抢救，拉走了。后来消息传回来，心梗，突发，人没了。”

活动室里死一般寂静，夏之星连呼吸都忘了。

“人就在我隔壁，”

白浪摇着头，“前一秒，我好像还听见他在低声骂那项目数据多傻逼，下一秒，人就没了。”

“四十都不到，孩子刚上小学，听说房贷都没还清。”

“我那次面瘫，”

白浪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起码老天爷提前给我提了个醒，让我有机会停下来喘口气，想想事儿。老王呢？连个预警都没有，直接Game Over了。”

“那天晚上，我看着救护车闪着灯消失在街角，站在窗户边，看着楼下灯火通明的街道，第一次特别清楚地问自己——”

他目光扫过所有人，“我们这么拼死拼活，到底他妈图个啥？”

“挣再多钱，爬再高位子，换再大房子，人没了，还有个屁用？”

“从那天起，”白浪的眼神重新有了焦点，“我就知道，那地方，我待不住了。不是怂了怕死，是真的觉得不值。”

“拿命换钱，然后指望有钱了再拿钱买命？这生意，我算明白了，亏，太他妈亏了。”

他深吸一口气，“所以，这才是让我真正离开那个名利场的原因。”

夏之星之前还觉得，白浪一个北清高材生，放着大好钱途不干，跑来开炸鸡店，有点任性，有点理想化，有一股子反抗生活的酷劲儿。

可现在，听完这个他从未对人讲过的故事，她只觉得之前的想法幼稚得可笑。

这不是任性，这是看透了。

这不是理想主义，这是劫后余生的清醒。

这更不是浪费，这是对生命最实在的选择。

夏之星看着他把那根始终没点燃的烟，慢慢放回烟盒。

她知道，今晚这场内部交流，给在场所有人带来的冲击，绝对小不了。

说不定，真能改变几个人以后要走的路。

白浪脸上又恢复了淡淡的微笑：“行了，还有什么想问的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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