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门内院，神农堂后方，有一处专为内门弟子与教习长辈设立的地方——浣身堂。
此刻，周锐正站在门外，鼻端是一股从院中飘出的奇异草药香，还有一丝温热潮湿的水汽。
澡堂……他心里冒出这个词，不禁微微出神。
来岭南快三年了，大大小小的市集也逛过不少，却从没见过哪儿真设了专门的澡堂。
他知道，在这岭南多雨潮湿的地界，平头百姓哪有条件天天洗澡？
一个月能有三五次热水擦身，就算过得不错了。
那些更穷的，一年也就除夕中秋，才咬牙烧锅水洗一回，全当是给祖宗上香前净身。
记得刚穿越来那会儿，住在叔父那间破旧铁匠铺里。
叔父常说我是州府来的‘娇贵身板’，扛不住岭南这股湿寒。
那时候，我每天半夜自己偷偷摸到井边，就着月光，用冰得要命的井水胡乱擦一遍，就算洗过澡了……那滋味，现在想想都打冷战。
就连城里有钱人，也不过是家里设个净室，能按时洗洗，保持干净。
可像这浣身堂，配了多少药材，还专门设炉加热泡药浴，说是强身健体、助益功法——这种讲究和排场，就连富户人家也不常见。
这地方，确实不简单。
思绪未歇，周锐已在引路弟子带领下，踏入了这座平日少有人能进的“浣身堂”。
堂中药香扑鼻，热气腾腾。
地面是细致铺设的青石板，干净得看不出一丝缝隙。
中央，是一方丈许见方的大石浴池，通体由整块青石雕凿而成，池中深褐色的药汤正缓缓升起热雾，浓稠厚重，显是熬得极久。
池边几架紫檀木制的置物架，摆满了雪白的细棉布巾和几套宽大的丝制浴袍。
旁边还有铜盆、青盐、象牙骨梳，洗漱用品一应俱全。
一个中年仆役早已垂手候在一旁，动作利落，神情恭敬。
周锐进门后，虽略觉拘谨，但更多是心头震撼。
这是他第一次亲身体验八卦门的真正底蕴——细节之中，皆是财力与讲究的体现。
只是想到药师先前提到，一次这样的药浴，即便打了折，也要耗掉五十雪花纹银，他心头还是忍不住一紧。
几十两银子洗一次澡……还不是普通热水，是煮药煮出来的？
我这点赏银和定金，算上也泡不了几回……
他心中暗想，等从洋玄师父那几张丹方吃透之后，最好连这药浴配方也能一并摸清。
若能自配自用，不但能省下这天价开销，还能让叔父也受些益处，一举两得。
这时，一名负责照看火候的老药师走了过来，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说道：
“小师傅不必心疼。这药浴，是我八卦门祖师从上古丹方中摸索出的法门，讲究极深，不传外人。”、
每一方药汤，都得依人而制，调配药性，讲究君臣佐使，不能随意替代。
你今天这第一浴，是掌门亲自所调，专为你‘炼皮大成、冲击练筋’所设，不止值二十两，连我们内院的弟子也未必用得上这等待遇。”
周锐听得面不改色，心中却暗暗摇头。
‘一人一方’？说得好听，听着像是某种传世秘术。
可配药就那几样，讲来讲去还是熟面孔。
变化能有多大？多半是为了显得高深，也好收那几十两银子收得心安理得。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更坚定了要把药浴配方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想法。
周锐依小厮指引，脱衣入池。
药汤热度比他预想的略高些，却刚好在舒适边缘，一落进去，全身就像被柔软热丝裹住。
这些天积累的疲惫、酸痛，甚至训练留下的暗伤，似乎都在这药力蒸腾间被缓缓化开。
他整个人仿佛沉进了某种说不清的温暖空无里，四肢百骸前所未有的轻松。
哪怕只算是热水效果，也堪称妙不可言，更别提其中那些珍贵药材所蕴的力量。
光是这泡澡的享受，怕都赶得上前世帝王将相才能有的待遇了。
老百姓一桶净水都难得，豪门权贵却能日日香汤伺候——这差距，也未免太荒唐。说到底，还是钱在说话，还是权在通天。
正胡思乱想间，异变突起！
周锐猛地察觉体内几处早被慧玛封禁的隐秘穴位，忽然像被烧红的针狠狠扎中一般，传来钻心剧痛！
那痛感又尖又烈，一波接一波，瞬间席卷全身！
不好！是那些银针……难道在药力刺激下开始移位了？
疼痛太猛了，仿佛一群火蛇在骨血中狂舞。
双手下意识死死抓住池边的青石池壁，想借一点实感稳住心神。
“咔嚓……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从指缝传来。他低头一看，竟见手下那厚实坚硬的青石，被他硬生生捏出道道裂痕！
不知过了多久，那股钻进骨头缝里的剧痛终于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
全身筋骨像被重新洗过一遍，整个人仿佛脱胎换骨。
一个多时辰后，周锐在小厮搀扶下，披着干净柔软的浴袍走出浣身堂。
院中等候的洋玄师父一眼望见他，笑着开口：“如何？第一次药浴，可还受用？”
周锐活动了一下四肢，虽还有些酸麻，但筋骨间涌动着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力量。
他点头答道：“弟子感觉气血更足了，筋骨通畅，力气比进池前至少强了三成。这药浴……确实厉害。”
洋玄听了很满意，轻轻捋须，道：
“这就是正常反应，药力你大概吸收了七八成。它们正在帮你打通更深的经络，有益无害。”
他顿了顿，又叮嘱道：
“这几日好好静养，把残余药力彻底炼化，别急着修炼。
这药力霸道，急不得。等你完全吸收干净了，我再安排下一次药浴。”
他目光一扫，落回那还在冒热气的药池。心中微动，悄然发动【识物】异能。
这种药浴我以后恐怕泡不起，但这药方……得记下来才行。
能省下大笔银子不说，也能让我的修行不被耽误。
念头刚起，眼前便浮现出一行行金色小字，将这“固本培元第一方”的配方、炮制法、药材分量与配伍结构，全都一一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