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折叠时空》

井水裹挟着记忆碎片不断上涌,我的视网膜上同时投射着两个时空。左手触碰的玉璧冰凉刺骨,右手却感知到二十年前阿杰父亲割喉时的温热血液。三爷倒吊的身影突然定格,他的复眼瞳孔如棱镜般折射出九个不同角度的我。

你还不明白吗?三爷腐烂的声带振动着青铜井壁的眼珠纹路,我们都在重复你父亲的选择。他指尖弹出的蛛丝穿透我的锁骨伤疤,剧痛中无数记忆强行灌注——七岁那场大火里,母亲将半块血玉蝉按进我血肉时念诵的党项葬经。

菌丝迷宫突然剧烈震颤,阿杰残破的躯体从穹顶裂缝坠落。他的电子纹身竟在死后重组,左臂浮现出完整的黑水城地下网络,右臂却是我家族祠堂的平面图。当他的血滴在玉璧的瞬间,青铜井底部传来机括转动的轰鸣。

快走!这是尸菌的中枢神经!阿杰的声带模拟器突然发声,他的胸腔裂开,露出正在玉化的心脏。我抓住他递来的青铜密钥,那钥匙末端竟与我的锁骨疤痕完美契合。

攀着菌丝藤蔓冲进配殿时,壁画上的神女全部转向我的方位。她们手中的骷髅碗涌出黑色潮水,每滴水中都漂浮着微型棺材。我的登山靴踩碎三个棺椁,对应队伍里暴毙的三具尸体突然在现实中出现尸斑。

三爷从潮水中浮起,他的左臂已完全玉化,指尖生长出人面蛛的螯肢,让我们完成最后的认主仪式。九条锁链从穹顶垂下,末端拴着与我一模一样的玉俑,当第八条锁链扣住我的脚踝时,背包里的《西夏译经》突然自燃。

火焰中浮现祖父的遗书:“司徒家每代长子实为蝉蜕容器,待血玉苏醒时...”文字在此处焦黑,但玉璧上的反光补全了后续——我的生辰对应西夏历的殉葬吉日,血管里流淌着巫祝与守墓人的混合之血。

阿杰的残躯突然暴起,电子纹身化作利刃斩断锁链。他的声带迸发出父亲的录音:“玉蝉要饮尽至亲血!”在菌丝缠住三爷的刹那,我将青铜密钥刺入自己锁骨。

密钥与疤痕融合的剧痛中,我看见了黑水城最黑暗的真相。那些悬浮水晶棺里的克隆体,正是历代司徒家长子的蝉蜕残次品,血玉蝉从来不需要九人献祭,而是要在九具相似躯壳间轮回寄生。

三爷的玉化身躯开始崩解,他疯狂大笑着扯开衣襟——胸腔里埋着的不是心脏,而是半枚仍在跳动的血玉蝉。你以为自己是执棋者?他的复眼映出我背后升起的菌丝王座,不过是最完美的培养皿。

阿杰用最后电量启动电磁脉冲,所有电子设备短路爆出火花。在绝对黑暗中,我遵循肌肉记忆将两块玉蝉相击,高频震荡波粉碎了菌丝塔的神经节,也震碎了司徒家延续千年的蝉蜕咒。

当第一缕晨光刺入墓室时,我抱着阿杰的残骸爬出盗洞。戈壁狂风卷走所有阴谋,只剩锁骨处的蝉形疤痕隐隐发烫,手机突然收到古董店老板的讯息:新到了一批西夏玉器,其中有你感兴趣的...双蝉佩。

沙丘背后传来蛛丝破空声,二十只背甲刻着我面容的人面蛛正在重组队列,它们吐出的银丝在朝阳下交织成新的星图。而这次,北斗的勺柄指向的不再是贺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