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心头大骇。
来不及多想,他一巴掌拍在了灵马后臀,那通灵骏马长嘶一声,载着昏迷的二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入夜色。
咔擦。
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响起,空气中顿时弥漫开皮肉焦糊的腥香。
钻心的剧痛从脚踝传来,陆昭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
踉跄倒地后,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右脚掌已然齐踝而断,断口处焦黑如炭,竟连鲜血都来不及涌出。
死亡的阴影如潮水般漫上心头。
穿越过来,他或多或少怀抱着游戏人间的穿越者心态。
直至此刻,当灼热的痛楚真实地撕扯着神经,死亡的威胁真正降临,他才恍然意识到——
他已经是这股世界的陆昭了。
那个世界,早就离他而去了。
现在的他,只是这个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中,一个挣扎求生的蝼蚁罢了。
“咯咯咯……”
那半截身子的旱魃竟蠕动着站了起来,将手中那截焦黑的断掌随意抛在一旁。更可怕的是,它残缺的躯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血肉如熔岩般蠕动重组。
转眼间,完整的旱魃已伫立眼前,猩红的眸子中跳动着残忍的火焰。
“要杀,就杀。”
滚烫的利爪扼住他的咽喉,炽热与窒息让意识逐渐模糊。
“小相公,要我帮忙吗?”脑内,传来了苏茗担忧的声音。
已经到了绝境了。
“不需要。”
地煞七十二术。
交给你了。
识海之中,那本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小册开始翻动。
旱魃举起了它的右手。
识海之中,黄色小册停止了翻动。
【支离篇】
扑哧。
右手插入了陆昭的心脏。
【不死天君太岁有言,支离之术,纵使身首异处、躯裂八荒,亦能血肉相连】
【当前等级:藕断丝连】
伴随着敕拉一声,陆昭的躯体被分成两半,内脏流了一地。
【躯体任何部分只要不毁坏,无论分离何处,即可自动愈合】
【吞服不死天君碎片后升级】
……
旱魃将手中两瓣血淋淋的躯体随意掷于尘土,溅起一片腥红。残破的肉身在焦土中翻滚数圈,最终静止不动,像块被丢弃的破布。
不好玩。
这只老鼠太弱了,连让它活动筋骨的资格都没有。
它舔舐着指尖残留的温热血液,空洞瞳孔中冒出丝丝火光。
体内灵力还有一半。
现在过去,还能追上另外两只逃跑的老鼠。
要把……所有老鼠都杀死在这里……
它如是想着,咧开嘴角,露出森白獠牙。
正当它欲迈步离开之时,身后却传来了恼人的窸窸窣窣的声响。
怎么回事?那只老鼠不是被我撕成两半了吗?
它回过头。
只见被他撕成两半、肚肠流了一地的老鼠却再一次地站了起来。
分离成两半的躯体之间生出无数猩红肉须,如蛛网般交织缠绕,势将分离的躯体重新拼接起来。
散落一地的内脏顺着瀑布般的血肉触须蠕动着爬回老鼠空空的腹腔之中,发出古怪的黏腻声响。
老鼠,还能这样活着吗?
它难得感到一丝困惑。
在它漫长的杀戮记忆中,老鼠,不都是砍成两半,就会死的吗?
“小畜生。”
那具拼接中的残躯突然发出嘶哑怪叫,声音像是从破旧风箱中挤出一般,半张脸上挂着诡异的笑,独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旱魃眼中冒出火焰,抬手便是一道赤红火线,火线划过了老鼠的脖子,头颅滚落在地。
这总能死了吧?
它模模糊糊地想起来,确实有些老鼠被砍成两节之后,上半截还能反抗,它也吃过亏。
但是它确信,砍了头,就没有老鼠再有活动能力了。
但是它错了。
只见那无头身躯竟缓缓蹲下,拾起自己的头颅安放在断颈处。无数血红肉须如针线般穿梭缝合,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如初。
“小畜生。”
那老鼠再一次发出了令人烦躁的怪叫。
旱魃感到一股久违的烦躁在胸腔翻涌。
真糟糕。
怎么碰到了这玩意!
……
陆昭陷入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奇妙状态。
他的身体每一寸血肉都在哀鸣,每一根骨骼都在碎裂的边缘颤抖,可偏偏,他竟感受不到半分疼痛。
又或者,疼痛是大脑的感知,那么只要头颅与躯干分离,那么便不会感到疼痛。
【功德主已成功躲避死亡,先天一炁已回归,并奖励一息先天一炁】
太阴脉之中,先天一炁已然回归。
不仅如此,丹田之中再次出现了一息先天一炁。
这缕新生的炁息如游龙般窜入少阳大脉,刹那间,一股浩瀚暖流自腹部奔涌至左臂。
力量,比先前更澎湃的力量,在体内翻腾。
旱魃显然察觉到了异样,不安地尖叫起来。
它猛然抬手,数道赤红火线破空斩来,瞬间将陆昭的躯体切得七零八落!
那些散落的残肢断臂,竟仍保持着某种玄妙的联系。
陆昭甚至能清晰感知到每一块血肉的脉动,仿佛它们只是暂时分离,却从未真正死去。
他控制着右半截躯体缓缓从血泊中站起,肉须蠕动,那滚落在地的头颅顺着肉须组成的瀑布慢慢爬升,最后再次固定在脖颈之上。
随即,他一块一块拾起其余断肢,重新拼接回躯干之上。
旱魃沉默了。
眸中火光一闪一闪,似乎在重新评估眼前的猎物。
陆昭眼前白影一闪,苏茗飘然现身。
“小相公……”
她朱唇轻启,眸光复杂地望着陆昭拼接自身的诡异行径,欲言又止。
旱魃一见苏茗,登时如临大敌,受刺激一般浑身煞气翻涌,喉间发出低沉的嘶吼。
它猛然张口,一团炽烈火球在口中凝聚,烈焰翻腾,显然是要将二人彻底焚成焦炭!
陆昭心头一凛。
被斩断尚能复生,可若被烧成灰烬,还能再活吗?
苏茗冷哼一声,遥遥一指,那旱魃便僵在原地,一动不动,流露出痴呆的神色来。
她缓缓转身,眸光再不复往日那般慵懒柔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肃然。
“小相公,我总算明白,方才你为何执意不让我出手了。”她凝视着陆昭,声音微沉,“你何时……修成了这等不死之术?”
陆昭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就在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