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怎么来了?外面下着大雪,冻着没?”

周长柯把饭菜放到一旁的床头柜上,原想再训诫几句,可听到她关怀自己,一颗心也不由得软了下来。

“没呢。”他不痛不痒的答道。

陈长安看了一眼饭菜,说道:“没胃口。”

周长柯‘啧’了一声,道:“你的作息实在有问题,不爱惜身体,很伤元气,我听下人说,你光着脚穿拖鞋直接就出门了,你是觉得觉得那棉拖犹如铜墙铁壁,能为你挡住严寒风雪吗?”

“还听说你夜里时常咳嗽,这样老了要遭罪的。”

知道对方一片好意,陈长安的内心还是有些烦躁,但面上不发,道:“好了好了,我吃就是。”

她下床走到梳妆台前,随手拿了支银色簪子把头发盘了起来,胡乱的挽了一下,只求固定住不掉。

菜肴色香味俱全,莲藕炒荷兰豆,蒸腊肠切成片摆放的整整齐齐,汤是排骨玉米汤。

周长柯走到沙发边坐下,光是看着她的后脑勺,就看的有滋有味,立马换了副笑模样,孩子气手肘撑在大腿上,双手捧着脸。

刚才的严父形象烟消云散。

陈长安察觉气氛不对,转头一看,不禁问:“笑什么?”

莲藕脆甜,她无心再看他,收回视线。

“二姐。”

“嗯?”

他试探着问出口:“你知道……知道我爱你吗?你不要嫌我烦,我只是想我们两个能长久的走下去。”

陈长安哭笑不得,道:“知道吧。”

周长柯不依不饶:“那你爱我吗?”

陈长安这次倒是回答的不假思索,她答:“爱啊。”

“从什么时候?”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天爱上你的,非要挑一刻,就是你第一次穿着军装来我院子的时候吧。”陈长安被纠缠的不耐烦了,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下,还真给想起来了。

并非年少时互帮互助的岁月,那时候,她完全把周长柯当做孩子看待,没有半分绮思遐想。

回忆起那一幕,青年面孔白净,眼珠漆黑分明,冲她露齿一笑,其颜色,其光彩,胜过他身后满天霞光与一院姹紫嫣红。

这一刹那,周遭仿佛都安静下来,陈长安的眼中看不到其他,只感受到胸腔中咚咚咚的心跳声。

他的一颦一笑,都牵引着她的心。

因着长安苑中尽心伺候着的都是周长柯的人,陈长安被管的规规矩矩,来了个厉害婆子,她一要我行我素,对方就说要去找二少帅,陈长安只好作罢。

开了春,陈长安突然对骑马感兴趣,春节过后上津北游玩那段时间,她在街道上看到巡逻的骑兵后,更是心痒难耐,撺掇周长悦和自己一起往马场跑。

周长悦对此却是毫无兴趣,因着‘铁蹄’的缘故,兴致不大,故打死也不去,做没有把握的事情,让她的心难以安定,生怕马一尥蹶子,自己的小命就算交付出去了。

苦求无果,陈长安把目光转移到周长柯身上。

他这人在陈长安面前一向是没有什么主见的,满口答应,约定好时间。

但是最近也不知道周同宣是不是惯于拿他当枪使,一天见不着心就火急火燎的要发脾气,不是叫他做这就是做那,恨不得把他拴在裤腰带上,当个宝贝似的走哪儿带哪儿。

所以这时间是一天又往一天后推。

直到陈长安恼了,周长柯才推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下定决心陪她。

私人马场,脚踩细沙地,陈长安换好衣服后,在周长柯的帮助下艰难的上了马,幸好这是匹性格温顺的马,否则有的马聪明的很,光从上来这一步看出来你没有驾驭它的本事,就会尥蹶子不让你上背。

陈长安觉得新奇,露出一副笑颜,周长柯怕她害怕,一手牵着马,先试着走走让她适应适应。

她往四周看了看,和屏幕上带来的冲击力还是不能相比,马场再怎么宽阔,也比不了辽阔的草原。

这人恨不得几分钟的时间内变得精通骑术,然后去呼伦贝尔大草原肆意驰骋。

然而话一出口,热情就被浇灭。

“还草原呢,先学会吧。”

一个下午的时间,陈长安只能保持不掉下来,最大程度走几圈。

手死死抓住缰绳,双腿死死夹住马腹,有潇洒的念头,却畏手畏脚,不敢施展开来。

难得二人独处时间,周长柯只能循序渐进的教,只可惜陈长安这人实在没趣的很,干什么都三分钟热度。

不一会儿闹着要下去,她知道周长柯会骑马,却从没亲眼见过。

周长柯什么都听她的,连声应好,张开双臂抱她下来。

陈长安平稳落地,往后退了几步,她看着周长柯。

周长柯微微一笑,和陈长安的畏手畏脚不同,他翻身上马的动作干脆利落,手里抓着缰绳,身子微微前倾,在心上人面前表演自己的骑术,接连跨越好几个障碍。

陈长安这才把心中要的潇洒二字找了回来,不由拍手叫好。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天过后,陈长安没再提骑马的事情了,她兴致已过,周长柯便也不再提了。

陈长安在国外有一好友名叫露茜,她是一位纯正的洋人,金发碧眼。

两人还是同桌,关系亲密,露茜一直向往陈长安说的华国,这个带有神秘色彩的东方大国。

于是这天陈长安收到一封电报,是露茜发来的。

上面说她不日便将抵达华国,来桐安看陈长安,内容还写到希望陈陈长安到时做东道主,带她一览桐安风貌。

陈长安想起之前闹得一个笑话,她在国外读书,时间一久,便觉那里月亮不如家乡的圆,水也不如家乡的甜,洋人更是蛮横无理,瞧不上她的肤色,心中压抑的久了,就学网上的段子。

一解心中郁结,在笔记本上写满了‘我要洋人死’五个大字,凑巧的是露茜因病请了几天假,老师课堂上教授的重要知识她没记到。

陈长安根本忘记了这茬,在露茜找她借笔记本时,毫无防备的从抽屉抽出交给对方。

露茜安下心翻看几眼,刚准备提笔写,不料其中一页歪七扭八的字吸引了她的注意,满满一页,一点空隙都没有,倒像泄愤。

据她所知,陈长安写的一手好字,对自己要求也很高,笔记都是十分工整,怎会留这么一页‘不堪入目’的字。

待她定睛一看,只见其中一行歪七扭八的字写的是‘我要洋人死’每一行都是一样的字拼凑成了一整张。

“玉……这……”露茜家境优渥,家里宠爱,她对华国文化感兴趣,家里特意请了个老师教她中文,她又格外聪明,所以基本的她能明白。

陈长安见对方的笑意逐渐收敛,反而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她不明所以便问:“怎么了?”

露茜将那面歪七扭八的字亮给她看,陈长安眼睛瞬间睁大,一把将东西夺了过来。

露茜明白过来,当即问罪一般,贴着对方笑问:“想我死啊?”

陈长安无力辩解:“不是说你……”

对方长叹一口气,一把将她揽入怀中,脸颊贴着脸颊,高声说道:“为了爱你,我愿意付出任何的代价,就让我爱吧,即使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

她说的是中文,字正腔圆,一字一句无比清晰的传入陈长安耳中,班上没几个人听得懂,但陈长安还是察觉到有不少人向她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别说了祖宗!”陈长安忙捂住她的嘴。

露茜眉眼弯弯,趁陈长安不备,偷偷的亲了一下她的手心。

“去你的!”

陈长安抬手挠对方咯吱窝,露茜败下阵来,连忙站起身躲避她的‘攻击’……

到了约定的日子,瞿英给陈长安放了两天假,两人地点约在一家咖啡厅。

一见面,露茜热情的给了陈长安一个大大的拥抱,亲吻两颊,这是洋人的见面礼。

落座后,露茜兴奋的讲着自己这些天的所见所闻,并要陈长安讲出桐安还有没有她没去过的地方,以及尚未了解的历史以及风土人情。

露茜是主导者,陈长安大多是倾听,她的思绪总是不由自主,一会儿便听见斜右方两位小姐传出了不和谐的声音。

“那沈溪若算什么东西,搞过的破鞋一只,登不得台面,瞧了就恶心。”一个听声音就知性情骄纵蛮横的年轻姑娘这样说道。

另一个或许身份地位要比这个低些,应该是跟班,话语不乏恭维、附和之意,赔笑道:“是啊,是啊,虽说脸生的略好些,可根本没有人追求她。她沈家的名声早就搞臭了。”

骄纵蛮横的年轻姑娘‘哼’了一声,满意对方的回答,陈长安却觉得这是污言秽语,越发不能入耳。

她对着滔滔不绝的露茜道:“抱歉,失陪一下。”

随后起身朝着那两名女子走去,走到桌边,就是重重一拍,那两名女子吓了一跳,其中一位长相凌厉看着就不好惹的最先炸毛,她声音尖锐道:“你做什么?”

陈长安听出,这是率先诋毁沈溪若的那名姑娘,这姑娘气势也太盛了些,穿着红色衣裳,面貌不差,只是眼尾上挑,过于凌厉,嘴上不饶人,横眉竖眼,越生刻薄之相。

陈长安也学她的样子双手环抱在胸前,站姿无比嚣张道:“你管我做什么?我听见你说的话了,听的非常不满意。”最后一句她是摇着头说的。

陈长安毫不客气的手指着红衣女子,道:“我告诉你,别鼻子底下插两根葱就在这边给我装象,他姚承轩算什么东西,要钱没有,学识涵养也没有。是不是私底下经常吃鱼,挑刺的本领过人呐。屁股出气就图一乐,真放屁还得看你。上辈子是横死的吗?怨气那么大。”

红衣女子气得要死,刚要站起,陈长安用食指戳对方肩膀,将人一点点戳回座位上。

“好看的女生互相欣赏,低级的猪精说三道四。”陈长安气势胜人一筹的把一旁蓝衣女子也连带上。

红衣女子气不过,将面前的咖啡直接泼在了陈长安的脸上。

一旁的蓝衣女子似乎看出什么,连忙伸手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好在两人坐了许久,心事重重,没喝的咖啡早已凉透,否则陈长安肯定要吃苦头。

咖啡泼过来的时候,她也是心中一凉,没成想毫发无伤,刚准备撸起袖子干仗,身旁一道人影飞速掠过,像离箭的弦。

那人风风火火走上前来,一把的揪住红衣女子的衣领,‘啪’的一声,一个大嘴巴子甩了上去。

“Woman, close your stinky mouth!”这是露茜的声音。

陈长安再看过去,两人已经扯上头发,打得难舍难分,一旁蓝衣女子想要劝架,被拉了进去,身上却挨了几拳被推搡出来。

她痛苦扭曲的神色让陈长安不敢上前,因为读书的时候露茜打架就从来没输过,没吃过亏。

但好友是为了帮她,陈长安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坐视不管,刚要上前,身旁突然响起一道声音。

“小姐。”

陈长安转头,身旁不知何时站了个人。

只见此人容貌格外出挑,皮肤白里透红,眉眼如画,唇红齿白。是个周正极了的长相,但是透着四分女气,脸嫩的仿佛能掐出水,像是妖冶的芍药花。

他看着她,伸出了手,陈长安未见过此等绝色,心咚咚直跳,姿色更胜女子,对方一再提示,她才注意到面前的手帕。

“与其管别人,不如先顾好自己。”男子这样说道,声音带有磁性,无比温和,像是醇香的佳酿,让人沉醉其中。

陈长安低头看那手帕,道了声谢后借过,那是一方素净的帕子,叠的整齐,角落绣了一朵粉玉兰。

但她注意到一个奇怪的地方,现在入了夏季,天气那么热,这人却戴了一双黑色不透气的气质手套。

一闪而过,毕竟是个陌生人,她没有放在心上。

她擦了几下脸,那男子就转身离去,露茜她们结束争斗,陈长安也无心管其他,赶忙迎了上去。

红衣女子如丧考妣,疼的说不出话,还要女伴扶着。

露茜则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不顾员工的问候,拉着陈长安就走了,临走还丢下一句话,说:“菜就多练。”顺便比了个大拇指向下的手势。

这句话是陈长安常常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