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靈魂之眼

红骨殿东翼·废墟深处

红骨殿的东翼已经塌了大半，碎石像被巨兽啃噬过的骨骸，凌乱地堆叠在原本的拍卖祭坛上。只有中央一处凹陷的地穴还残留着微弱的灵能波动，像垂死之人最后的呼吸。

夜瑀站在断墙后，目光如刀锋般扫过眼前的废墟。夜风卷着焦土与灰烬的气息扑面而来，掀起她披风的一角，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它还在下面。”

她低声开口，指尖贴上地面，精神力如细流般渗入石缝，沿着破碎的纹路向下探寻。

神薙空站在她身侧两步之外，银灰色的眼瞳微微敛起，警惕地观察四周。他没有出声打断，只是在她感知进一步深入时，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

“别太急。”

他的声音低沉，像夜风拂过耳畔，带着克制的警告。

“那东西……还活着。”

夜瑀收回精神力，没有反驳。她心里清楚——灵魂之眼不是死物，而是某种仍在“呼吸”的存在。

两人沿着碎石堆缓慢下行，朝着原本存放灵魂之眼的地穴靠近。空气中的灵能紊乱不堪，像一场刚刚熄灭的大火，余烬未散，随时可能复燃。

“在那里。”

夜瑀停在一道倾斜的断崖前，指向半掩在碎石下的金属纹盘——那是拍卖场最后的封印装置，如今已被破坏，只剩下残缺的符文还在微弱闪烁。

神薙空纵身跃下，落地无声。他抬手拂去覆盖在上方的泥灰，露出嵌在地面的灵魂之眼——那是一枚布满裂痕的晶核，内部流淌着银红色的微光，宛如一只半睁半闭的眼瞳，仍在窥视着外界。

夜瑀随后落地，站在他身侧，冷眼审视那枚晶核。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正与它产生微弱的共鸣，像是某种无声的呼唤，但尚未达到失控的程度。

“它还在寻找连接点，但已经停止主动释放信号。”

她低声评估，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实验结论。

神薙空看了她一眼，从怀中取出一枚封灵珠，嵌入早已准备好的结界器中：

“我来封印，你负责干扰屏障。”

夜瑀点头，单膝跪地，掌心贴向地面。精神力如薄雾般扩散，在地穴内构筑起一层静默领域，将两人的气息彻底隔绝。

神薙空动作极快，银链缠绕，符文如织网般交错于晶核周围，一层一层地将灵魂之眼包裹。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几秒，却需要极高的精准与默契。

“好了，拿走。”

他的声音微微低哑，像是消耗了不少精力。

夜瑀伸手接过灵魂之眼。银红色的光芒透过封印阵，仍在她掌心微弱跳动，仿佛某种不甘的意志。

夜瑀将灵魂之眼收入腰间的封灵囊中，动作干脆利落“走，先离开这里。”

两人刚要转身，地穴后方突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响。

神薙空瞬间反应，短刀出鞘，银光如电，划破黑暗。

“追兵？”夜瑀问。

“可能是猎魂卫留下的灵探，不止一组。”他低声回应，眉头微皱，“往西撤，那边他们还没控制。”

夜瑀毫不迟疑，身形如箭般掠出，神薙空紧随其后。两人交替掩护，穿过红骨殿外围的废墟。

高空中，符鸟盘旋，远处火光再起——某个方向又引爆了新的侦测结界，震波沿着石墙传来，让脚下的每一步都带着微颤。

夜瑀翻过最后一道坍塌的高台，顺势跃入一片野藤覆盖的断崖之下。神薙空最后一个进入，抽出一根封灵针，钉入地面，瞬间屏蔽了两人残留的气息。

片刻后，世界归于寂静。

夜瑀靠在岩壁上，低头检查灵魂之眼的状态。晶核表面的符文仍在闪烁，但已被封印阵牢牢压制。

“它还在反抗着。”她低声说。

神薙空垂眸看着她，声音不重，意味深长的说“相信你之后可以好好控制住它。”

夜瑀将晶核收好，靠坐在岩石的阴影里，声音轻得几乎被夜风吹散“看來…我還太弱了。”

——

夜色如墨，连风声都静止了。

夜瑀蜷缩在岩壁的阴影里，披风像一层保护壳般裹住她半边身子。掌心里的灵魂之眼安静地躺着，封印结界在表面流转着微光。可她能感觉到——那层平静之下，有什么东西在沉睡，在等待。不是单纯的能量，更像是一段被刻意封存的记忆，一个被掩埋的真相。

“需要时间破解。“她开口，声音轻却清晰。

神薙空靠坐在三步外的石壁上，银灰色的眼眸低垂，目光落在她掌心那枚晶体上。他沉默了片刻“这不是普通的记忆封印。每一层都连着陷阱，解开一层，下一层就会反扑。“

“我知道。“她的回答干脆利落。

岩缝里，一滴夜露落在晶核表面，发出细微的“嗒“声。

神薙空的目光追随着那滴水珠滑落的轨迹“你打算独自破解？“

夜瑀的指尖轻轻抚过晶体表面。突然，在某道裂痕深处，浮现出一个与她精神力频率完美契合的印记——就像专门为她准备的标记。

她抬眼看向神薙空，月光将她的睫毛投下细碎的阴影“先试探最外层。只接触边缘记忆，不碰核心。“

“如果失控呢？“他的声音比夜风还轻。

夜瑀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你说过，会在我失控前把我带回来。“

神薙空没有笑。他只是慢慢摊开双手，掌心灵力流转，构筑起一道透明的防护屏障。月光穿过那些灵纹，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光影。

“开始吧。“

夜瑀将晶核平放在膝头，双手虚悬其上。当她闭上眼睛时，一缕银发从耳后滑落，在夜风中轻轻晃动。她的精神力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缓缓渗入晶核表层。

夜风穿过岩缝，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夜瑀缓缓睁开眼睛，指尖不自觉地轻颤。掌心里的灵魂之眼依然安静，但那段记忆的余韵仍在她的精神图景中回荡。她看见那些幻族女性跪在废墟中的背影——那么决绝，那么平静，仿佛不是在赴死，而是在完成某种神圣的仪式。

“她们...“夜瑀的声音有些沙哑，“是自愿的。“

神薙空的手依然贴在她后背，温暖的灵力缓缓注入，抚平她识海中激荡的涟漪。他能感觉到她精神力的波动，像被风吹皱的湖面。

“自愿？“他轻声重复。

夜瑀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晶核表面的纹路“不是战败，不是被迫...是她们自己选择了封印。“她抬起头，月光照进她银灰色的瞳孔，“而且不是单独的记忆，是...“

话到嘴边突然停住。她皱起眉，像是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是共有的。“神薙空突然接话，“像拼图？“

夜瑀的瞳孔微微扩大“你怎么知道？“

神薙空收回手，从怀中取出一块暗银色的布巾递给她：“擦擦汗。“等夜瑀接过，他才继续道“传说幻族有共享记忆的能力。看来是真的。“

夜瑀低头看着手中的晶核，那些银红色的纹路在月光下仿佛有了生命般微微脉动。她突然意识到什么“这不是完整的记忆载体...是警示。“

“警示？“

“对。“夜瑀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她们把错误...把教训封存在这些晶核里。等着后来者发现。“

岩缝外，一片枯叶被夜风卷着打了个旋，轻轻落在夜瑀的靴边。神薙空注视着那片叶子，突然问道：“你看到错误是什么了吗？“

夜瑀摇头，长发在肩头滑过一道银弧：“关键部分被锁在更深层。“她将晶核收回腰间的囊袋，动作很轻，像是怕惊醒什么，“现在不是强行破解的时候。“

神薙空没有立即回应。他注意到夜瑀收晶核时，左手无名指不自然地蜷缩了一下——这是她精神力透支时才会出现的小动作。

“你需要休息。“他站起身，披风在月光下投下一片阴影，“至少六个时辰，等识海完全平静。“

夜瑀抬头看他“担心我失控？“

“是。“神薙空回答得很干脆，“而且猎魂卫的追踪范围在扩大。我们需要转移。“

夜瑀扶着岩壁站起身，突然一个踉跄。神薙空的手立刻稳稳扶住她的肘部。

“我没事。“夜瑀挣开他的手，但语气不再那么冷硬，“只是...那些记忆太沉重了。“

神薙空收回手，从行囊中取出水囊递给她：“喝点水。我们往北走，那边有座废弃的观测塔。“

夜瑀接过水囊，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两人同时一顿，又同时若无其事地分开。

月光下，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离开岩缝。夜瑀走在前面，手始终按着腰间的封灵囊。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灵魂之眼正在袋中微微发亮——那光芒，与她精神图景深处的某个印记，产生了微弱的共鸣。

神薙空走在后面，目光始终停留在夜瑀的背影上。他比谁都清楚，当夜瑀真正触碰晶核核心的那一刻，某些被刻意遗忘的记忆，也将随之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