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河西走廊水资源表现及开发利用形式

河西走廊属于内陆河流域,水资源有冰川融水、大气降水、地表水、地下水等不同形式。河西走廊气候干旱,降雨量稀少,蒸发量大,虽然祁连山区的大气降水转化为地表径流后,在一定程度上补给了雨水资源量,但相比丰富的祁连山冰川水资源,雨水对河西走廊农业社会的影响远不如冰川融水那样明显。河西走廊地下水资源来自祁连山冰雪融水,尽管地下水资源十分丰富,但因受制于低下的生产力水平,利用率并不高。因此,在河西走廊,冰川融水所形成的地表水成为流域内的主要水资源利用形式。由祁连山发脉而成的疏勒河、黑河、石羊河三大内流河水量稳定,年变化量不大,在干旱的河西走廊形成了天然的无水旱之虞的农业自然条件,成为哺育河西走廊的三条生命线,并由此形成了发达的绿洲灌溉农业。

在开发利用方面主要以河水灌溉为主,泉水、井水次之。如在张掖,乾隆《甘州府志》记载,“甘州水有三,一河水,即黑水、弱水、洪水等渠是也。一泉水,即童子寺泉、煖泉、东泉等渠是也。一山谷水,即阳化、虎喇孩等渠是也。冬多雪,夏多暑,雪融水泛,山水出,河水涨,泉脉亦饶,以是水至为良田,水涸为弃壤矣。唐李汉通,元刘恩先后开屯,全资灌溉。明巡抚都御使杨博、石茂华于左卫之慕化、梨园,右卫之小满、龙首、东泉、红沙、仁寿,中卫之鸣沙……山丹卫之树沟、白石崖等处悉力经营,淘成美利”[26]。又如山丹县,“邑近西疆,半皆沙漠,多瘠土而少沃壤,资灌溉之力居多。其水分为三,曰山水、曰渠水、曰泉水”[27]

一 河水(雪水)利用

河西走廊全赖祁连山雪水以灌溉田亩,“雪水所流之处即人家稠密之区,以渠名为水名,化瘠土为沃土,较之东南各省浚泉开井,有时而涸者,其法更便,其利无穷也”[28]。张掖之黑河,安西之疏勒河,酒泉之讨来、红水二河,民勤、武威之石羊河等内陆河可谓“资万民之生计”,其中黑河最长,其名称亦最早,汉以后黑水称作羌谷水,至晋乃有黑水之名。黑河在山丹县境称为山丹河,在张掖称为张掖河,在临泽称为弱水,在高台、鼎新则称为黑河。

河西走廊的农田分山田、水田两种,山田靠天,水田靠山水河、泉水等灌溉。如“古邑(古浪县)山田间岁而耕,周礼所谓一易再易也。川田专望引灌,惟二煖泉坝,泉水浇注,最称沃壤。若三、四等坝,河流最远,稍旱即涸”[29]。在雨水稀少的河西,山田土壤最为贫瘠;泉水稳定,引灌的田地最肥沃;依赖河水浇灌的土地受到距河远近的因素影响,但引河灌溉是这里最常见的水资源利用形式,河西走廊素有“靠水不靠雨之口谈”[30]。职此之故,田赋的多寡唯赖山田、水田而划定,“山田赋轻,水田赋重,大抵下种一斗,粮如种数,至山地则不然。盖缘山土硗瘠,间岁一种,无水浇灌,又虑霜早,不植秋禾,故额赋悬殊。乃下坝之河源最远,易致歉收,而额赋列于水地,居民遂不无偏累矣”[31]。可以看出,水地的额赋由于没有考虑距河远近而一视同仁,导致赋税缴纳的不公平,“地瘠赋逋”的现象时有发生。为了缓解不均,不同性质的水地,受制不同的灌溉水例,如古浪县的古浪渠,“东则与土头坝合引之(古浪河),土门二坝东西沟、新河、王府合引之;西则包圮坝引之,四五坝合引之,三坝引之。西山坝地广高阜,别引柳条河山水灌田,雨少即涸,不与诸坝例,此古浪渠之大略也”[32]。西山坝,地广阜高,引水不便,遂别引柳条河山水,同属水地,西山坝不在古浪渠其他水地灌溉水例范围内,虽然如此,西山坝依旧按水地纳粮,苦乐不均的现象无法改变,如“(古浪县土门渠)新河、东沟两坝离河源渐远,地瘠赋逋,与古渠三、四坝同病”[33]

在河水利用方面,除灌溉农田外,还利用水力转磨,“古浪有三渠,曰古浪渠、土门渠、大靖渠,皆赖水以转磨灌田也”[34]。平番县(今永登)水磨有“四百八十五盘,每盘每年征税银二钱五分,共银一百二十一两二钱五分”[35]

在河西走廊,生态环境的改变,无疑对水资源产生巨大的影响。自明清以来,祁连山森林遭到了大量的砍伐,雪线逐渐升高。下降之雪因无森林阻滞,被风吹至山下,气候一暖,急遽融化,遂致暴流成灾。待春季农田最需之时,反而流细微弱,不敷使用。历史时期,河水资源呈现减少的趋势,以民勤为例,多处史料有所提及:

本县位于沙漠,雨量罕见,谷物赖以生长者,皆为祁连山之雪水。近年以来,祁连山之积雪,因无森林之保护逐步减少,而垦荒者日益增多,来源细微,又复处处堵塞,故连年干旱,致一片膏沃之场,几成不毛之地。[36]

石羊河上游,原为红水、白塔、清水以及北沙、南沙、达达等诸河汇合而成,而此诸河之水,又多来自祁连山之积雪,以故此河水量之大小,全视祁连山每年积雪之多寡以为断。近年以来,雨量减少,祁连山原有之森林,砍伐殆尽,雪线逐年提高,以致水源日凋,水量日减,造成本县亘古未有之水荒,酿出人民聚众争水之惨剧。[37]

二 泉水利用

河西走廊有些地方,雪水灌溉因距离太远,加之受季节性限制,固常有不能到之处。河渠灌溉虽广,亦有不能溉之田,“穷乡僻壤为地所限,不能利益均沾”。而泉水“以补雪水、河渠之所不及”。河西各地之水利,以引用河水为主要来源,间用泉水,以敷不足。泉水亦为祁连山之雪水,从地中流出,其量不大。明清以来,由于森林植被的破坏,地下水逐渐下降,泉水资源也呈现退缩的局面。河西有些渠道,赖泉水为源,如张掖之仁寿渠、回回坝、草湖渠、山丹县之各渠、临泽县之九眼、五眼、双泉等渠,古浪之高崖泉、土门渠等,均以泉水为来源。民国以来,泉水量逐渐减少,如“回回坝左煖泉今已无存,其它各渠灌溉目数,亦不如以前之多,可见泉流已形淤塞”[38]。“酒泉之嘉峪关及鸳鸯湖,张掖之乌江堡,武威之黑墨湖,皆有较稳之流量,但近年以山上雪少,水亦渐少。”[39]清代的镇番县,“虽有九眼诸泉,势非渊渟,不足灌溉,惟恃大河一水,阖邑仰灌”[40]。说明明清时期,河西各地的泉水资源有限且呈现下降的趋势,利用率并不高。

河西走廊的泉眼虽然较多,但利用率低。由于河西走廊为内陆河流域,水无宣泄之处,故其地下水较浅,泉源亦旺,且到处有泉,无山水处大多以泉水来济困,山洼盆地之处,泉水更多,但这些泉水,年久失修,不能涌流,间有自行涌出者,因未开渠沟,任水漫流,造成浪费。以至于有源泉的地方,常常泥泞洼湿,不能引用以耕种。在一些地方,由于泉水不能得到很好的利用,以至于出现“因泉水不利于一、二私人,而暗行填塞者”[41]

三 井水利用

河西地区井水利用可分为两种类型,一是“土井”,二是“镶井”。“土井”包括一般小土井和涝池。“土井”穿凿便宜,成本低,使用方便;“镶井”建造规模大,费时费力,且使用不便。井水利用在明清时期的河西走廊还不太普遍,当时虽已有斡杆之类用于汲水,但只限于家庭人畜饮用以及园蔬灌溉。古浪县当地居民将井水也称作“水头”,“分山口为四大水头,曰王家水、曰东西磘儿水、曰薛家水、曰打喇水,以水名实未有水也。……问诸土人,则曰山中得水为艰,幸掘井得泉,故谓之水头”[42]。当时,井水利用技术还较落后,使用并不普遍,明崇祯年间,古浪参戎王公任内,曾厢井修窖以便军民用水,“城中日用之水搬运甚艰,厢井三眼引河水入聚,可备鲁患。夹山堡离水三十余里,往返劳苦,督修水窖三处,一遇雪雨,收藏可以足用”[43]。可见,厢井和修水窖都不是凿井。井水利用在清代已逐渐出现,如乾隆《五凉全志》载清初平番县凿井情形,“近来渐开,深可数十丈……诸村舍有掘地及泉数尺见井者”[44]。镇番县(民勤)“土薄水浅,东北西北掘井盈丈及泉,东南西南三尺及泉,城内七八尺及泉,其水之色味西北为上”[45]。但是,以水井灌溉农田真正普及起来是在民国以后,如民勤。自晚清以来,山水水源日益减少,人们开始注意到井水的使用,有些地区斡杆林立,井窟星罗。随着干旱的加剧,民国年间,这种以井灌溉田亩的方式迅速增长。民国二十二年(1933),牛厚泽任民勤县长,大力推进和扶持这种灌溉方式,最终演变为一种干旱农业区发展农业的辅助手段。20世纪80年代以来,由于超采地下水,而地表水补给(指石羊河)不足,致使民勤地下水质急剧恶化,水质矿化度平均达6克/升以上,最高的地方达16克/升,已经远远超过了人畜饮用水矿化度临界值。适合饮用的淡水往往都在250米以下,有些地方的村社即使打到300米以下,也难以找到淡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