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外线灯下,青铜兽尊的饕餮纹正在渗血。
齐墨的镊子悬在器物上方三厘米处,手背青筋暴起。昆明“翰墨轩“鉴定室的恒温系统将湿度严格控制在45%,但这件战国礼器表面却凝结着违反物理规律的血珠。
“有意思。“他推了推金丝眼镜,白大褂袖口的碳纤维护腕隐隐发烫。这是祖父留下的预警装置,遇到阴器就会发热。
玻璃幕墙对面,日本收藏家松本雄一郎的和服下摆纹丝不动。这个号称从缅甸私人收藏家手中购得器物的商人,此刻正用观察实验品的眼神盯着齐墨。
“齐先生,您已经看了二十分钟。“松本的中文带着古怪的京都腔调,左手无名指上的蛇形戒指泛着青光,“莫非这尊周代青铜觯有问题?“
齐墨的指尖掠过兽尊耳部。按照资料,这应是西周酒器,但纹饰中混入了战国后期的云雷纹。更诡异的是,当指甲刮过内壁时,竟触到类似生物黏膜的质感。
“松本先生,“他突然改用流利日语,“您祖父是否参与过金百合计划?“
玻璃对面的人影骤然僵直。这个二战时期日本皇室掠夺亚洲文物的秘密部队,如今知情者不超过三位数。
紫外线灯突然频闪,齐墨趁机将内窥镜探入兽尊腹部。监控死角里,显示屏浮现七行傈僳族咒文,与祖父火化那夜骨灰中显现的文字完全一致。最下方的符号正在渗血,形状酷似怒江峡谷的“石月亮“地标。
“碳十四检测需要三天。“齐墨摘下眼镜擦拭,借此观察松本袖口露出的黑色纹身。那不是普通刺青,而是日本阴阳寮的式神烙。
警报声在此时撕裂空气。
红外线警报器的红光笼罩展厅时,齐墨已经退到消防柜旁。透过防弹玻璃,他看见三个黑衣人用消音手枪击倒保安。领头的光头男子左眼戴着青铜眼罩,胸前挂着枚八卦镜,镜面阴刻的饕餮纹与兽尊如出一辙。
“看来有同行质疑我的鉴定水平。“齐墨按下西装第三颗纽扣,微型相机开始将数据上传云端。他注意到松本正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那不是在解锁,而是在启动某个加密程序。
光头踹开大门的同时,齐墨撞碎身后消防玻璃。祖父教的傈僳族《占星要诀》在脑中翻腾:丙申日遇金煞,东北方生门在......
子弹擦着他耳畔掠过,打碎陈列柜里的明代青花。碎瓷飞溅中,齐墨看清袭击者眼罩上的编号:甲戌七。这根本不是现代盗匪,而是某个组织用战国刑徒墓里挖出的青铜器编号标记的死士。
“别让他接触水源!“松本的吼声在走廊回荡,“取第一剂血样就行!“
齐墨踹开通往地下车库的防火门,后颈突然刺痛。有人用吹箭射中了他的迷走神经。倒地前的最后一秒,他看见松本弯腰捡起自己掉落的一根头发,小心地装入青铜试管。
下水道的恶臭让齐墨恢复了意识。防水手表显示昏迷了17分钟,但西装内袋的磁卡却显示经历了37分钟高强度磁场。他摸到后颈的针眼周围已经结出金属质感的硬痂,这绝不是普通麻醉剂。
暴雨中的文庙街空无一人。齐墨躲进状元桥下的涵洞,从鞋跟暗格取出备用的解密器。当他把微型相机里的图像放大到400倍时,兽尊内壁的傈僳文在红外模式下显露出第二层信息:
「沐府三百童男血,不及祭司一滴泪」
手机突然震动,未知号码发来的音频文件自动播放。沙哑的男声用古傈僳语吟唱着:“石月亮睁开第三只眼时,青铜下的亡魂会顺着血脉爬回人间......“
齐墨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是失踪七年的父亲在1993年云南考古队庆功宴上的录音。但当时录音笔明明和父亲的遗体一起......
巷口传来轮胎摩擦声。五辆黑色丰田海狮面包车呈扇形包围而来,车顶架设的不是警灯,而是某种青铜材质的环形天线。齐墨转身跳入盘龙江的瞬间,看见领头车辆摇下的车窗里,松本正在往自己眼球里滴入银白色液体。
水下视野出乎意料地清晰。齐墨发现江水在流过自己周围时会产生奇特折射,仿佛皮肤表面覆盖着隐形镜片。这让他想起祖父日记里提到的“蛟绡纱“,滇西祭司用江豚脑垂体炼制的避水药。
他在南太桥墩下浮出水面,突然被某种力量拽向河底。浑浊的江水中,三条锁链般的黑影缠住他的脚踝。那不是水草,而是由无数青铜薄片组成的金属生物,每片铜鳞上都刻着细小的咒文。
肺里的氧气即将耗尽时,银光闪过。缠在脚踝的青铜链突然松脱,齐墨看见一个戴银质面具的身影正用猎刀斩断那些活物般的金属。面具人甩出绳钩将他拖上岸,塞来一张泛黄的照片。
1943年的怒江惠通桥前,年轻时的祖父穿着国军制服,与盟军装扮的松本祖父共同托着那尊青铜兽尊。照片背面用血写着:「他们用童男炼制的青铜蛊,需要祭司血脉激活」
“齐家的傻子。“面具人声音清脆,是个少女,“你爷爷的蛊虫早就钻进了所有后代的骨头。“她突然掀开齐墨的衬衫下摆,腹部不知何时浮现出蛛网状的青黑色血管。
远处传来汽笛声,少女将一个雪松木匣拍在他胸口:“想要活命,明天日出前去海埂大坝找穿彝绣的船夫。“说完纵身跃入江中,水面甚至没溅起水花。
齐墨打开木匣,里面静静躺着半片青铜镜,镜面阴刻着怒江峡谷的地形图。当他用手指触碰某个凹点时,镜中突然映出张布满鳞片的脸,那是十秒后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