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所谓神职者

玛雷神经一绷,脚下下意识一顿,下意识护在赛利亚身前,目光猛地锁向前方。

只见黑暗中,一道人影踉踉跄跄地冲了出来,几乎是拖拽着另一道满头是血、四肢瘫软的身影,步伐踉跄如醉,最终在他们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求求您——赛利安娜小姐!!救救我丈夫!!”

那人声音嘶哑,几乎撕裂了夜色,脸上满是风雪与泪痕,整个人颤抖不止。

倒在她怀中的男人面色苍白如纸,血迹沿着额角滑落,浸透了衣领,气息微弱到几乎察觉不到。

赛利亚神情一凛,立刻半跪下来,掌心聚起一团柔和的圣光,贴近伤者的额头轻轻探查。

下一刻,她的脸色变了。

“情况不好!再晚一步,状况会更糟!”

她毫不犹豫站起身,伸手将男人从地上抱起,双手护着对方头部,几乎没给玛雷和那名妻子反应的时间,急声道:“跟我来,马上去教堂治疗!”

“哎?等等,你不是会——”

玛雷刚想问“你不是会圣光术吗”,话还没说完,赛利亚也不管怀中伤者头上蹭蹭冒血,蹭上了她的白裙,只顾着迈开步伐狂奔而去,沾了血色的纯白修女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她看上去纤瘦,抱着患者却跑得极快,脚步踏在雪面上发出“嘎吱嘎吱”的踏响。

那名妻子一边哭一边拎起裙摆跟上,玛雷也快步追了过去。

几人很快赶到教堂。

一踏进那扇高耸的木门,玛雷本以为会看到烛火点亮的宁静神圣之所,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怔了一瞬。

原本肃穆庄重、应陈列神像与圣器的教堂大堂,此刻竟几乎被搬空了。

只剩下一排排长凳,铺上破布与旧褥,临时充当成了一张张简陋的医疗床。伤员或躺或坐,神色各异,却都苍白疲惫。他们的伤势从冻伤、摔伤到骨折不等,密密麻麻地躺了满满一教堂。

——这哪是什么礼拜场所,分明是一座满负荷运作的野战病房!

赛利亚没有丝毫犹豫,一路小跑将伤者抱至前方,急切唤来一名同袍修女。

“重伤,头部撞击,神识不清,马上处理!”

那名修女立刻点头应声,飞快地接过赛利亚怀中的伤者,将他小心平放在临时铺好的褥子上。

赛利亚没有片刻耽搁,提起早已准备好的温水盆与药草包,一边撩起袖子,一边沉声指挥:“先止血,准备清创药液。”

旁边一名年长修女早已熟练地撕开一卷干净布条,另一人则取出细长的铜镊子,从随身的小包中捏出一包干草药粉,在水中迅速搅拌均匀。

伤者头部血流不止,已经染红了整片鬓发。赛利亚按住额角的出血点,用浸过草药水的棉布轻轻按压,止血的同时观察瞳孔变化,判断是否出现神识障碍。

玛雷站在一旁,望着眼前这一幕,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法袍。

“眼球反射缓慢,但还有反应,暂时未陷入深度昏迷。”她快速判断,声音平静。

另一修女已用铜剪剪开血迹粘连的衣物和头发,将创口周围清理干净,随后将调好的草药膏涂抹其上,涂抹均匀后小心包扎。每一步动作都精准而快速,甚至连包扎时绷带的松紧度都恰到好处,恰如其分地压住了创口出血点,显然这步骤已经重复过无数遍。

“他体温偏低,准备热敷布。”

不消她说完,另一位修女已将厚布泡在温水中,再细心拧干,搭在病人肩上,以防失温。

整个流程中,没有人施展圣光术,只靠几双人手,将伤者的状况稳定了下来。

这便是大多数时候,神职者与死神之间的搏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那名头部受伤的男人呼吸变得平稳,眉头也缓缓松开。

“……暂时安全了。”

其中一位修女低声开口,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释然。

赛利亚终于放下手中蘸血的纱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额发早已被蒸汽和体温打湿,牢牢地黏在脸颊上。

只是她没有就此停手。

刚处理完一名重伤者,她又立刻转身走向另一侧的病榻,蹲下身,轻柔地替伤员揭开旧绷带,细心查看伤口愈合情况。消毒、敷药、包扎,一气呵成。

接着,她又帮一名冻伤严重的老人端来温水,小心地擦拭对方被冻得泛紫的脸颊。

直到将教堂里能照看的病人都轮了一遍,整个过程几乎没有休息,她才长舒了一口气,像是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个人一样,微微一怔,连忙转过身来。

“啊……玛雷先生,不好意思……”

她抬手拨了拨发丝,声音带着疲惫的歉意,

“原本是说好带你在附近转转的,结果你一路上什么都没看到,就被我拖进来了,你一定觉得很无聊吧?”

“哪有。”

玛雷摆摆手,斜倚在教堂一根柱子上,让少女不要在意。

要是他怪赛利亚忙着救治病人而不去带他闲逛,岂不是太畜生了?

只是他还是好奇那个问题。

玛雷眯起眼睛,好奇地凑近赛利亚,让后者脸又开始泛红。

“不过,你会圣光术吧?那你为什么不用圣光术救治病人,那样的效率更高吧?”

赛利亚一愣,耳尖悄悄泛红,轻咳一声,脸上的表情微妙地有些别扭:“玛雷先生咱们……今天才刚认识……这个问题有点太私密了吧……”

玛雷满头问号。

——哈?到底哪个词成敏感词了?难道是‘圣光’吗?

赛利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有点不好意思地叹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啦……只是,说出来有点丢脸。”

她停顿了下,仿佛在权衡要不要说出实情,终究还是抬起头,轻声道:

“我……我圣光术用得很差,治愈术什么的,怎么也学不好……偏偏我之前跟着一位很厉害的导师……结果我在她手下天天练、天天失败……”

“然后……就被发配到特兰魁来了。”

她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小声抱怨了起来,

“你知道的吧,特兰魁那种地方……谁愿意待在那里啊……”

听到这,身为特兰魁领主家的宝贝疙瘩,玛雷露出一种“懂你”的复杂神情,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太他妈对了!特兰魁那种地方,谁愿意待在那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