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李墨受挫，官场水深

相比于苏文这边暗流汹涌、危机四伏，李墨那边，似乎也并不平静。

按理说，翰林院乃是储相之地，清贵无比，里面的官员大多是饱学之士，氛围相对单纯。以李墨的才学和如今苏文暗中带来的“背景加持”，只要他稍稍收敛一些锋芒，应该不难立足。

事实上，最初也确实如此。

李墨谨记着苏文的教导，努力学着圆融处事，不再像以前那样处处棱角分明。加上他本身才华横溢，文采斐然，很快就在同批进入翰林院的庶吉士中脱颖而出，甚至得到了几位掌院学士的青睐，参与了一些重要的典籍编撰工作。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官场，终究是官场。

哪怕是看似清高的翰林院，也并非真正的世外桃源。

这里同样有派系，有倾轧，有论资排辈，有各种看不见的规则和……雷区。

而李墨，骨子里终究还是那个有着自己坚持和风骨的读书人。

苏文教他的，是如何在不违背本心的情况下，更好地适应规则，运用规则。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完全磨平自己的棱角，变得彻底同流合污。

麻烦，很快就找上了门。

起因，是一次关于前朝历史的编撰工作。

按照惯例，新朝建立，修撰前朝历史，既是彰显文治，也是盖棺定论，确立本朝正统性的重要举措。

李墨因为文笔出色，被委以重任，负责撰写其中关于前朝末代皇帝的部分。

在查阅了大量史料和档案后，李墨发现，这位亡国之君，并非像民间传说或者本朝官方定性那样，是个纯粹的昏聩暴虐之徒。他有过挣扎，有过改革的尝试，只是最终……败给了根深蒂固的利益集团和积重难返的时代。

本着“秉笔直书”的史家原则，李墨在撰写初稿时，虽然依旧以批判为主基调，但也客观地记录了这位末代皇帝的一些“闪光点”和“无奈之处”，试图呈现一个更复杂、更真实的形象。

他自认为这并无不妥，甚至觉得，这才是真正对历史负责的态度。

然而，当他将初稿呈送给负责审核的掌院学士过目时，却遭到了当头棒喝！

那位平日里对他颇为欣赏的学士，此刻脸色铁青，将稿子狠狠摔在桌上，厉声斥责：

“李墨！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为亡国昏君翻案张目？！”

“前朝覆灭，乃天命所归！其君昏聩无道，致使民不聊生，天怒人怨！此乃铁案！岂容你这黄口小儿在此粉饰太平，混淆视听？！”

“你是何居心？！是想动摇我大夏得国之正统吗？！”

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砸得李墨头晕眼花，脸色煞白！

他想要辩解，想要解释自己并非翻案，只是想客观记录……

但那位学士根本不给他机会！

“不必多言！此稿荒谬绝伦！立刻拿回去重写！”学士一挥手，语气冰冷，“在你没有想清楚‘什么是该写的，什么是不该写的’之前，就先……停了你编撰的差事吧！”

李墨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停了他的差事？！

这……这不仅仅是批评，这简直是……打压！是排挤！

他不明白！

自己只是想还原一段真实的历史，何错之有？！

难道，所谓的“史书”，就只能写那些符合当权者意志的东西吗？！那还叫什么“信史”？！

他心中充满了委屈、愤怒和……深深的失望！

他想起了苏文教他的那些“圆融变通”之道，但此刻，他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自己去妥协！去扭曲自己对历史的认知！

接下来的日子，李墨如同被打入了冷宫。

原本对他和颜悦色的同僚，开始对他敬而远之。

一些重要的编撰工作，再也没有他的份。

他只能被安排去做一些整理旧档、抄写文书之类的杂活，如同一个可有可无的边缘人。

甚至，还有一些风言风语，开始在翰林院内部流传。

说他李墨恃才傲物，不知好歹；

说他心术不正，妄图为前朝招魂；

甚至有人将此事与之前方正清弹劾苏文联系起来，暗示他李墨与苏文“沆瀣一气”，都是“居心叵测”之辈！

这背后，是否有魏贤势力在暗中推波助澜，已经不言而喻！

李墨第一次，如此清晰而残酷地，体会到了官场的“水深”！

这里，不仅仅是才华的比拼，更是立场、人脉、背景、以及……对“潜规则”的领悟和运用的较量！

他那点所谓的才华和风骨，在强大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巨大的挫败感和迷茫感，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开始怀疑自己。

怀疑自己坚持的“道”，是否真的错了？

怀疑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是否真的走得通？

难道，真的要像苏文说的那样，彻底抛弃那些不切实际的理想，变得……“同流合污”吗？

可是……如果连记录历史的笔，都要变得弯曲，那读书人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

李墨陷入了深深的痛苦和挣扎之中。

他整日将自己关在值房里，面对着浩如烟海的故纸堆，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神，如今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江南才子，似乎……要被这残酷的现实，彻底压垮了。

而这一切，苏文自然也很快就知道了。

李墨虽然没有主动向他诉苦，但以暗香的情报能力，翰林院这点风波，根本瞒不过他。

苏文并没有立刻去找李墨。

他知道，这个时候，简单的安慰和鼓励，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有些坎，必须自己去经历，自己去摔打，才能真正明白。

有些痛，必须自己去承受，自己去消化，才能真正成长。

温室里的花朵，是经不起风雨的。

他苏文要培养的，是未来的“智仙”，是能辅佐他成就大业的擎天柱石，而不是一个只会舞文弄墨、空谈理想的脆弱书生！

这次的挫折，对李墨来说，是危机，但……

何尝不是一次……

脱胎换骨的契机？

苏文决定，再等一等。

等李墨自己想明白。

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