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大军围城
- 从安史之乱开始重整河山
- 逆转乾坤的猴子
- 4574字
- 2025-06-01 00:01:26
这是姜皓使出的一招心理调试小技巧。
他知道这些人最畏惧的就是死亡,因此一开始故意将死亡描绘成必然的结局,让他们紧张得喘不过气来,逼他们去选择未来的死法。
然后,他再口风一转,提出只要计谋得当,不一定要死人,这也是封丘的目标,保人高于保城,又给了这些人生的希望。
转眼天堂,转眼地狱,心里的大起大落,很容易凸显某些情绪。
在生与死的对比下,生的渴望会被无限放大,以至于压倒了对死的恐惧。
果然,士兵们眼中的不安消失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亮堂堂的光芒。
他们急切地想要听到姜皓的布置,想从中获取、评估个人生还的信息。
这正是姜皓需要的结果,每一条计策能否被完美地执行,最重要的就是人。
只有所有个体都齐心协力朝着一个目标行进,他这个堪称冒险的方案才有可能大获成功。
这个显著的变化同样被旁边的几人看在眼里。
宋磊虽然有所察觉,但他神经大条,没觉得有什么感想。
但看在石琛和柴蒙眼里,刚刚短短的几句话,不啻于一道闪电,劈中了内心。
尤其是柴蒙,从来只见兵书上以功名和奖赏为诱饵,激发部队士气的,第一次见有人设身处地为这些底层士兵考虑,尽可能保全人命,获得广泛共鸣的。
他倒要看看,这两种方式,到底哪一种才更高明?
其实这也不是姜皓的首创,在他那个时代,就已经有个伟人发表过了类似的言论:“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失人存地,人地皆失”,并验证了它的正确性。
眼见心理安抚已经差不多了,姜皓这才转回正题:“接下来,叛军不会死心,会再度大军压境。光靠城中的防守,只能守一时,不能守长久。要想让叛军撤离,还需要在城外下功夫。
这就是我叫你们来的原因。我出城勘察过地形,在城前空地的两侧,各有一片树林,适合隐蔽埋伏。我将你们分成两队,一队五百人,各埋伏在两侧。
叛军围城后,会安营扎寨,他们的精力都会盯着城里,因此,这就是你们的机会。你们要负责扰乱骚扰敌军,让他们日不安乐,夜不安寝,时时刻刻要防范袭击,身心俱疲。”
士兵们再度互相对望,其中一名排在前头的士兵见姜皓态度温和,和其他的官吏不同,鼓足了勇气问道:“县尊刚才说要努力保全我们的性命,但叛军有一万多人,我们才一千人,再分兵就变成了五百人。再出击的话,相当于自投罗网,哪里还有活命的希望?”
宋磊面露不悦,这像话吗?一个准备打仗的士兵,居然最优先考虑自己的生死,还要跟上级讨价还价?
他正要出面训斥几句,姜皓却已经微笑着答道:“我没打算把你们这宝贵的一千人送入虎穴,接下来我有四句口诀,你们要牢牢记住,随机应变,自然可以全身而退。”
姜皓说着,举起四根手指,一字一句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柴蒙两眼猛然一亮,精光四射,这十六个字听在其他士兵耳中,不过是用来保命的方略,但听在他的耳中,却立马分辨出了这里面有无限的玄机。
正在此时,姜皓转头看向柴蒙:“先生,你是熟知兵法的,若你来守城,有没有问题?”
宋磊大惊道:“阿兄,你想做什么?”
姜皓道:“自然是留在城外领这一千人马。”
一听说代县令居然要亲自带领,士兵们都兴奋了,这更证明了刚才姜皓所言不是谎话,他是真的有想法有决心保全众人的性命,否则又怎么会愿意跟众人留在一条船上?
石琛也受惊道:“明府三思,你是城中主心骨,你若出了事,那封丘会不战而溃。”
他说的没错,现在封丘之所以没垮,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对姜皓的个人崇拜和信服。
所以在大型战役中,元帅一般不亲临一线,为的就是稳住大局。
但姜皓有别的想法,坚持道:“这四句口诀,只有我能操作,其他人不能。退不了叛军,封丘一样会失守,谁当县令都没用。”
柴蒙深深地看了姜皓一眼,他完全明白了姜皓的想法,城中不过是底线,城外才是决胜的关键,所以姜皓必须坐镇城外。
他朝姜皓深深一揖,道:“必不辱使命。”
姜皓点头,转向士兵们道:“从今日开始,加紧操练,主要是训练马术和弩箭。宋磊,从仓库里拨出最好的一千把弩机,分发给他们。”
宋磊不情不愿地答了个“是”。
接下来的几日,姜皓不仅每天亲自督促他们进行训练,还带他们实地策马在两侧树林里奔跑,指导他们熟悉地形,规划进攻和撤退的线路,演练各种应对套路。
晚上也不给休息,举着火把训练夜战,直到亥时方回。
而在城中,柴蒙接管军事大权,开始操练换发弩机的阵型。
按照他的要求,每三个弓弩手为一队,对应城楼上固定的隐蔽点,先由第一个人进行第一轮发射。
发射过后,第一个人迅速退到队尾,让给第二个人发射。
这样循环往复,退下来的时候,弓弩手必须利用再次上场之前的时机,搭好弩箭,调好弓弦。
这么一来,就可以实现无空隙不间断发射。
他们在城外树了无数个稻草假人,苦练射箭,收队后才把箭矢回收,以备第二天再用。
巨弩机方面,也不能随意乱发,鉴于它威力惊人,要集中打击普通弩箭无法破坏的目标,不过有了那条粗绳的功用,他们倒是不用回收,只用专心练习如何快速发射和收回便可。
封丘城中厉兵秣马,认真准备,安庆绪那边也不敢怠慢,不断召集军事会议,商讨对策。
安庆绪长得跟安禄山一样,也是个胖子,坐在凉席上,两旁还有侍女不断扇风,他仍然汗流满面,需要不停地用帕子擦拭。
他看着底下两排坐得满满当当的麾下,开口道:“那些啰哩巴嗦的废话就不用说了,你们直接提,应该如何打封丘?”
底下的人互相对望一眼,安太清仗着素日得宠,率先道:“将军,封丘这个地方有些诡异,那个巨大的弩箭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见也没见过,若是硬顶着上,只怕伤亡很大,就算赢了也不光彩。”
他先开了这个口,众将纷纷点头。他们不是真的担心底下的士兵送命,是担心自己身在战场,被连累了。
那巨弩箭只要擦到一下,都得皮开肉绽。谁愿意平白无故受这个苦?
安太清说到安庆绪心里头去了,他不在乎众将的性命,但在乎自己的长远。
要不是安禄山逼着,他根本不想掉头来陈留一带,更不愿意为此损失兵力。
这些人马都是一直跟着他的嫡系部队,对他忠心耿耿,是他能够安身立命之本。
要是叛军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他靠着这支部队,随时能自立为王。
怎么可能为了给孙孝哲复仇,就这样消耗掉了?
安庆绪呼出了一口粗气:“我也没打算硬攻。但就这样打道回府,脸面上不好看,大王那里也不好交代,总要有点动作才行。”
安太清忙道:“那就围城。我们带的粮草多,他们也不敢正面出战,那就耗死他们。这么一来,封丘一定能拿下,同时我们也不用损兵折将,可以全胜而归。”
安庆绪没有表态,而是看向了自己身边一个汉人模样的人,问道:“廷望,你认为呢?”
李廷望是正经的科举出身,自认为满腹经纶,却连遭打压,频频外放到偏远地带,一怒之下投奔河北,成为了安禄山幕僚中的一员。
他狡黠多端,甚得安禄山信任,安史之乱“金土代相”的五行更替学说,他就是操刀者之一。
这次派遣安庆绪过来打封丘,安禄山生怕他冒进出事,特地将李廷望调拨过来,临时随军。
但安禄山不知道,李廷望和安庆绪早已暗通款曲,这次他过来随军,也是多番运作的结果。李廷望想了一想,道:“大王主力已经逼近洛阳,不日应该可以攻克。拿下洛阳,再往前就是西京了。”
说完这两句,李廷望就不肯再说了。军中有不少安禄山的探子,有些话他不方便说。
但他这两句,却足以让安庆绪悚然而惊,李廷望寥寥数语,已经说中了安庆绪的心病。
若没有孙孝哲这档子事,他应该跟着安禄山一路西进,也会成为攻入长安的一员。
一旦错过长安,意味着什么,安庆绪比谁都清楚。
这不仅意味着他战功将远远比不上那些跟着进入长安的,也将缺席进入西京之后论功封赏的盛宴。
关键时刻不在安禄山身前,什么变数都有可能出。
一旦丧失先机,让那些狼子野心之徒抢了好位置,十个封丘也弥补不了这样的损失。
安庆绪踌躇起来,最终的决策不可能假手他人,必须对他自己取舍。他想了又想,最终下定决心道:“先围城,然后派小队攻城。”
围城是做给安禄山看的,小队攻城则是控制死伤人数的前提下,伺机寻找封丘的漏洞,再作一轮尝试。
不管怎么说,现阶段必须顺着安禄山的心意来,不能触怒他。
众人又商议了一番,决定三日后正式攻城。
三日一过,大军再度前来。
乌压压的黑云重新出现在了封丘的天际,人头攒动,看在城楼上各人的眼中,总算少了几分第一次看到时的恐慌不安。
弓弩手已经就位,操作巨弩机的也已经把手放在了摇杆上。
所有人静静地看着安庆绪的大军往城门进发。
跟上次不同的是,站在指挥位置上的不是姜皓,变成了柴蒙。
在收到安庆绪大军开拔的消息后,姜皓立即带一千人出了城,往两边埋伏去了。
这次,安庆绪的大军再没有之前浩浩荡荡进发的气势了。
在离城门还有四百步的时候,就停了下来。
这显然是为了防着巨弩机和普通弩箭,还多留了五十步的安全距离。
随后,大军开始往四周扩散,慢慢地变成一个圆圈,将封丘团团围绕在后面。
鉴于封丘只有一个城门,安庆绪将主力摆在了城门前方,其他地方主要是为了防止有人偷溜。
看着安庆绪大军小心翼翼的样子,封丘众人既受鼓舞,难得有绝对人数优势的安庆绪也会害怕;但众人也在担忧,他们离得这么远,弩箭和巨弩机就失去了打击的机会,双方只能僵持。
宋磊忍不住问道:“先生,他们要是不动,我们岂不是只能在这里耗着?”
他本来想跟姜皓一起出城,被姜皓制止了,这时满心郁闷。
柴蒙指着大军中那五辆冲车,道:“他既然把这东西带来了,那就必然攻城,放心,有我们发挥的机会。”
柴蒙猜得没错,停顿下来不久,安庆绪立刻派出了五个小队,分别对应五辆冲车,开始向城门进发。
他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每个小队只有五十人,而且全部分散开来,这样要想用巨弩箭大规模打击,就没有可能。
而如果靠普通的弩箭,又很难突破盾牌的阻挡。
除了冲车,这次安庆绪还调集过来了所有的抛车,总共十二台,也推到了前面,开始抛掷石块。
抛车的打击目标很明确,不是城楼上隐蔽得看不见的人,而是那些裸露在外的庞然巨物。
然而,安庆绪试图用抛车来对付巨弩机的幻想很快就破灭了。
湛阳为了扯下串在巨弩箭上的野猪尸体而特意设置的挡板,此时成了天然的盾牌。
抛车投来的石块,还不如一只野猪尸体连同巨弩箭在加速度的状态下飞回来的力量大,打在挡板上,挡板完好无损,反倒是石块碎了一大半。
见拿巨弩机没办法,安庆绪只好改变命令,让抛车开始攻击城楼上的弓弩手。但很快,柴蒙就作出了反击:“发射巨弩箭,冲着那些抛车去!”
操控巨弩机的士兵们用力地调整巨弩机的瞄准角度,对准了抛车底下的木制车身。
巨弩箭风驰电掣地冲了过去,立刻将四五架抛车的车体打得粉碎,木屑乱飞。
抛车上站立的士兵被掀飞起来,抛车上储存的石块到处乱滚,反而还压伤了敌军的步兵。
巨弩箭被收了回去,然后更多的巨弩箭射了出来,巨大的冲击力下,抛车纷纷碎成碎片,上面高耸的抛石臂断裂,砸到地上,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第一回合,安庆绪的抛车几乎全都毁损在巨弩机之下,连带操作巨弩机的士兵都非死即伤。
安庆绪气得干瞪眼,又无计可施。很快,他发现,抛车的悲剧在冲车上又重演了。
柴蒙聪明地避开了那些分散的人群,将下一次集中打击目标放在了冲车上。
冲车体积大,行动缓慢,最适合成为巨弩机的攻击对象。
虽然冲车的车体不是纯木质,加入了铁制成分,结构上比抛车更加坚固。
但柴蒙狡猾地下令,三支巨弩箭从不同的方向冲向冲车。
在这些庞然大物的夹攻下,撞击力度成倍加大,很快冲车也垮了,滴溜溜乱滚一气。
这么一来,安庆绪撞破城门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安庆绪远远看着,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无计可施。
在巨弩机面前,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了冲车,那些分散的步兵也就没有了意义,安庆绪把他们全都叫了回来。
后备方案全部破产,就只剩下围城一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