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她慢慢弯下腰,捡起地上散落的病历,一张一张叠好,然后轻轻放在茶几上。

“喻荆言。”她轻声叫他的名字,声音轻得像是叹息,“这么多年我爱过你,从来没有后悔过。”

“可是现在,我后悔了。”

以前她觉得:

等一个人,走一段路,可以有耐心一些。

到最后总会有个好结果。

她错了,大错特错。

裴霜锦没等他的回答,转身离开。

裴霜锦带着自己的东西住进了酒店,准备待几天。

外面的纷扰与她无关。

“只剩一天了。”

离开前夜,她应邀去了裴家设立的认清晚宴。

水晶吊华丽精致地悬在天花板上,四周放着昂贵的酒水。

裴霜锦看着台上西装笔挺的喻荆言,他正微笑着为裴疏彤戴上那枚象征裴家传承人的翡翠胸针。

她站在宴会厅的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高脚杯的边缘。

内心没有任何波动。

“今日起,裴疏彤将正式回归裴家。”裴父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宴会厅,脸上挂着笑,“至于某些冒牌货……”

他的目光扫过角落里的裴霜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也该物归原主了。”

宾客们的目光齐刷刷投向她。

有嘲讽的、有同情的还有看笑话的。

裴霜锦面无表情,慢慢把酒杯放到桌子上。

她看着裴疏彤挽着喻荆言的手臂,看着他们相视而笑,看着大屏幕上播放着裴疏彤的照片。

他们泪眼婆娑,执手相拥。

“裴小姐。”侍者走过来,彬彬有礼却不容拒绝地递上一份文件,“这是裴家财产的交接协议,请您签字。”

她低头看着那份文件,上面的条款一条比一条残忍。

放弃裴家千金的身份,归还所有裴家赠与的财物,永远不得以裴家名义行事。

总之,就是让她把一切都还回去,即使她根本没用过那些东西。

“签了就和裴家没有关系了吗?”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如果是这样,那真的挺好的。

反正她也不准备回来了。

侍者为难地看向台上。

喻荆言大步走来,一把拿过文件递给她。

“当然。”他俯身逼近她,呼吸喷在她的脸上,“这十五年,你偷走的是疏彤的人生。”

裴霜锦抬起头,看着这个她爱了十年的男人。

他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深邃得像星空,只是里面再也没有她熟悉的温度。

莫名地,裴霜锦觉得他特别陌生。

连带着对他的情愫也一并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不再说话,拿起笔,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摘下脖子上的裴家传家玉佩。

那是她十五岁生日时,裴老爷子亲手给她戴上的,玉佩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宴会厅突然安静下来。

裴霜锦转身离开,背影挺得笔直,她走过长长的红毯,两侧的宾客自动让出一条路,像是躲避什么脏东西。

没有人看见她,深呼了一口气。

看着外面青绿的草坪,她扬起一抹笑。

终于……结束了。

来之前,她给喻爷爷发了一封很长的短信,说明了自己的想法,也拒绝了“冲喜”这件事,最后关心叮嘱他的身体。

顺便提了一句她要离开这里。

至此,所有的一切才真正结束。

机场的广播响起时,裴霜锦正望着窗外的跑道发呆。

“前往瑞士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航班即将起飞。”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机票,那是生母一个月前给她的,当时她还舍不得走,现在却觉得可笑。

这里一直没有她的位置。

登机前,她最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是她和喻荆言唯一的合照。

那年她十八岁,偷偷跑到他的大学毕业典礼上,趁他不注意时,错位拍的。

照片里的他们都在笑。

少年穿着学士服,光晕落在他的侧脸上,美好得不像话。

她轻轻按下删除键。

一切归零。

飞机起飞时,裴霜锦望着窗外渐渐变小的城市,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喻荆言对她说过的话:

“霜霜,我会一直保护你。”

原来所谓的保护,就是亲手把她推下深渊。

她闭上眼睛,让心绪彻底平静下来。

与此同时,宴会厅里的喻荆言突然心口一疼,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永远离开了。

他下意识看向门口,那里空荡荡的,只有一片被风吹起的纱帘。

“喻荆言,后会无期。”

一声低喃在裴霜锦登机前,被风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