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这傻子使唤起来还挺顺手

日子一天天过去，田埂上的景象渐渐成了李家村一道奇异的风景线。

清晨，天刚破晓，苏念便会准时出现在村西头那片新翻整的土地上。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戴着草帽，弯腰在地里忙碌，动作麻利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而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田埂上，总会准时出现一个颀长的身影。陆景深依旧穿着干净的居家服，多数时候是白色，偶尔是浅灰色，与周围的泥土环境格格不入。他就那么安静地蹲着，或者站着，像一道沉默的影子，目光执着地追随着地里那个忙碌的身影。

更远处，树荫下，总有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像木桩一样杵着，警惕地环顾四周，却又严格遵守着苏念划下的界限，不敢越雷池一步。

苏建国和王秀莲一开始还提心吊胆，天天跟着来地里守着，生怕那个“疯少爷”突然发难。可见了几日，陆景深除了像个望妻石一样盯着自家闺女，倒也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反而安静得有些过分。老两口的心稍稍放下些，但那份担忧和别扭，却始终萦绕在心头。尤其是王秀莲，每次看到陆景深那张过分俊美却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就直犯嘀咕，总觉得瘆得慌。

村里的闲言碎语自然是少不了的。

“建国家那闺女，真是怪得很，好好的大学生不当，回来种地不说，还天天被个傻子跟着。”

“可不是嘛！那傻子还是村头白楼里那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呢！听说脑子坏掉了，邪乎得很！”

“你说建国两口子咋想的？就由着闺女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也不怕出事？”

“谁知道呢，兴许是图人家钱呢？没看那管家天天送东西过来……”

这些话，或多或少总会传到苏建国和王秀莲耳朵里。苏建国气得闷头抽烟，脸憋得通红。王秀莲更是又气又急，回家没少抹眼泪，劝女儿别再去了，或者离那陆景深远点。

苏念却置若罔闻。对她而言，这些凡俗的议论，比拂过田埂的微风还要无足轻重。她的全部心神，都放在了脚下这片土地，以及体内那缓慢恢复的灵力上。

这日午后，日头正烈。苏念正在检查刚冒出嫩芽的金银花幼苗，旁边用来浇水的瓦罐空了。她直起身，正准备去不远处的水渠提水。

眼角的余光瞥见田埂上的陆景深。他依旧站在老地方，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苏念顿了一下。水渠离得不近，来回一趟也要费些时间，她不想浪费在这些杂事上。

苏念转过头，看向陆景深，声音没什么起伏，如同吩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帮工：“瓦罐，水，满上。”

话音刚落，一直如同雕塑般静立的陆景深猛地抬起头。他空洞的眼神似乎有了一丝聚焦，直直地看向苏念手指的那个空瓦罐，又看了看苏念。

然后，没有任何犹豫，他迈开长腿，走到瓦罐边，有些笨拙地抱起那个沉重的瓦罐，转身就朝着水渠的方向走去。

他的动作算不上协调，甚至因为不熟悉农活而显得有些踉跄，但速度却不慢，透着一股急切的意味。

苏念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挑了挑眉。倒还算听话。

很快，陆景深就抱着满满一罐水回来了。水有些重，他走得不太稳，罐沿的水洒出来不少，打湿了他干净的裤脚和衣摆，留下深色的水渍。他却毫不在意，径直走到苏念面前，将瓦罐小心翼翼地放在她脚边。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眼，看向苏念。那双依旧带着些许混沌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孩童等待夸奖般的光亮，但转瞬即逝，又恢复了空茫。

苏念没说话，弯腰拿起瓦罐，继续给药苗浇水。

有了第一次，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苏念发现，这个陆景深虽然神志不清，但交代给他的简单活计，却总能一丝不苟地完成。递工具，搬东西，甚至是一些重复性的浇水动作，只要苏念下达清晰的指令，他就会立刻照做，专注而认真，仿佛那是天底下最重要的事情。

他依旧沉默，不会说话，但那份近乎本能的服从和专注，倒也省了苏念不少力气。她也乐得清闲，渐渐地，使唤起这位“疯少爷”来，也越发顺手。

远处的保镖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震惊得无以复加，连忙将情况汇报给了周管家。

周管家听完汇报，拿着电话的手都有些抖，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惊喜和激动。少爷……少爷竟然会听那个苏小姐的话干活了？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他连忙又给远在市里的陆景明去了电话，语气激动地汇报了这个惊人的进展。

这天，苏念正在田埂边察看土壤的墒情，陆景深像往常一样，安静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苏念往前走了几步，想去看看另一边的板蓝根长势。

陆景深也下意识地跟着往前挪动脚步，目光紧紧追随着苏念的身影。他似乎没注意到脚下田埂边缘就是一条不算深、但长满了杂草的排水沟。

只听“噗通”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压抑的惊呼。

苏念回头，只见陆景深半个身子已经掉进了那条排水沟里，姿势狼狈。沟里的杂草和烂泥沾了他一身，白色的衣服瞬间变得污秽不堪。他似乎摔得不轻，一只手撑着沟壁，另一只手捂着胳膊，眉头紧紧皱着，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少爷！”远处树荫下的保镖惊呼一声，立刻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苏建国正在不远处锄地，听到动静也吓了一跳，连忙扔下锄头跑过来。

苏念眉头微蹙。麻烦。

她走到沟边，不等保镖和苏建国靠近，便朝沟里伸出手，声音依旧是惯有的清冷：“手。”

陆景深抬起头，看到苏念伸过来的手，愣了一下。他捂着胳膊的手臂上，有几道被沟里尖锐的草根划破的口子，正渗出血珠，混着泥污，看起来有些狰狞。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伸出那只没受伤的手，搭在了苏念的手上。

苏念的手看起来纤细白皙，握上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手腕微微用力，一使劲，就将身材高大的陆景深从沟里“扯”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