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安重诲弄巧成拙 一
安重诲因功获宠,成为权倾天下的人物。朝廷中军政要务,事无巨细均予裁决。一次安重诲外出,路经御史台门口,殿直马延无意冒犯了他,他当即拔剑将马延斩杀。宰相任圜府中有一歌妓能歌善舞,生得温柔俏丽,安重诲欲纳之为妾,遭到任圜拒绝,二人关系更趋恶化。后来朱守殷谋反,安重诲诬任圜与朱守殷合谋,派兵假传圣旨到任家,逼他“聚族酣饮而死。”
成德节度使王建立亦与重诲有隙,重诲说他阴怀异志。建立亦奏重诲专权。唐主召令入都,建立奉诏驰入朝堂,极言重诲植党营私,且说枢密副使张延朗以女嫁重诲子,两人得相援引互作威福。唐主便召重诲入殿语道:“朕拟付卿一镇暂俾休息,权令王建立代卿,张延朗亦除授外官。”
重诲不待说毕厉声答道:“臣随陛下数十年,值陛下龙飞九重,承乏机密又阅三载,天下幸得无事,今日将臣摈弃移徙外镇,臣罪在何处敢乞明示!”
唐主愈怒,拂袖遽起退入内廷。
却说李从珂屡立战功,唐主得国亦亏他引兵先至。从珂未免自恃,与安重诲势不相下。一日与重诲宴饮,彼此争夸功绩。毕竟从珂是武夫,数语不合欲殴重诲。重诲自知不敌急忙走匿。越宿,从珂酒醒自悔卤莽,至重诲处谢过。重诲虽然接待,总不免怀恨在心。
却说王德妃为了婚议渐疏重诲。是时德妃已进位淑妃,取外库美锦造作地毯。重诲上书切谏,引刘后事为戒。美人嗔怒,与重诲两不相容。重诲欲害从珂,王德妃偏阴护从珂,究竟枢密权威不及帷房气焰,重诲计不得逞,只好付诸缓图。
长兴元年早春,文武百官上殿早朝,百官伏地高呼万岁。平身之后安重诲奏道:“臣近日理政有三件大事,请陛下圣裁。”
明宗道:“爱卿将三件大事奏来。”
安重诲道:“吴王杨溥自称皇帝,国号为吴。荆南王高季兴暗自向吴称臣,对大唐不忠,臣请陛下出兵讨伐,此一事也。西蜀离京千里,臣请陛下效仿旧唐制,划阆州,遂州为东川,东、西两川分割而治,以免西蜀权势过大,此二事也。潞王李从珂屯兵潞州,实乃一镇藩王,乃是皇权所忌,请陛下罢免李从珂河中节度使一职。”安重诲奏完三事,满朝文武交头接耳一片哗然。
明宗左右为难,言道:“安爱卿所奏三事,讨伐荆南王高季兴准奏,其余二事待朕三思而定。”
数日之后,安重诲往宫中求见明宗再奏三事,明宗问道:“那日爱卿朝堂上所奏三事,荆南王高季兴一贯反复,出兵讨伐理所应当;蜀分两川亦可朝议;唯潞王李从珂无有过失,为何要罢免节度使之职?”
安重诲道:“李从珂驻军潞州黄河之西。身为陛下养子,却有谋取正位之心,请陛下三思。”
唐主怫然道:“朕昔日被王彦章打落沁水河,赖他母子相救才得活命;朕今日贵为天子,难道不能庇护一儿吗?以爱卿之见,潞王当如何处置?”
安重诲道:“若是强取,李从珂必反。陛下可削去封地置于京师。”
唐主道:“令他闲居私第也是重处了,爱卿不必再言!”
“臣遵旨!”安重诲辞别皇上回转府中。
安重诲刚回相府,管家来报郓州大将安休休求见。这安休休与安重诲之父安福迁乃是堂兄弟,安重诲对安休休也是恭敬有加。
安休休一见安重诲赶忙屈身行礼:“郓州防御使安休休拜见丞相大人。”安重诲赶忙扶起道:“叔父行此大礼,小侄怎受得起?快快请起。”安重诲把安休休让到上座,问道:“叔父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安休休道:“敢问丞相,满朝文武皆传你奏请皇上讨伐荆南,分治西蜀,削藩潞王,可是真事。”
安重诲道:“叔父所言句句是实。”
安休休双眉紧锁叹道:“贤侄,你好糊涂呀!”
“叔父何出此言?”安重诲问。
安休休道:“荆南王高季兴人称‘高赖子’,乃见利忘义小人,若以金帛诱之必然归顺,你却穷兵黩武劳民伤财;西蜀孟知祥拥兵过重,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单这两件事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夺潞王兵权,李从珂乃万岁养子本无过失,又风传什么养子夺嫡,唯恐天下不乱。”
“侄儿乃一国之相,思君王之患,解君王之忧。庄宗皇帝乃武皇李克用嫡子,而当今万岁乃武皇李克用麾下太保,圣上以养子之身夺嫡子之位;而李从珂也是万岁养子,难免他将来不效仿圣上。潞王虽与本官有少年交情,但侄儿万不敢因私废公。”
安休休道:“治大国若烹小鲜。圣上休生养息,冯道无为而治,偏偏你杞人忧天以己度人!你担心李从珂效仿万岁,不等于是说圣上得位不正吗?”
安重诲道:“男儿在世岂可无所作为明哲保身?侄儿所奏三事都是为了大唐千秋万代基业,叔父且勿再劝。”
“哼!”安休休气愤地说:“安福迁三兄弟为国尽忠,却留下你这么一个败种,真乃家门不幸。”言罢甩袖而去。
安休休离开相府便奏请皇上告老还乡,从此再不问朝政国事。
却说安重诲不听安休休劝诫,命枢密院拟诏将西蜀分为东、西两川。剑南节度使孟知祥听后大怒,召集幕僚商议对策。军师赵季良道:“主公勿虑,安重诲划割两川只能自取其辱。”
“何以见得?”孟知祥问道。
赵季良道:“安重诲治国三大事,划分两川,铲除潞王,出兵荆南。划分两川乃是为削弱主公权势,而主公忠心保唐并无过错,反使安重诲不得人心;潞王李从珂乃万岁养子,安重诲力主削藩,以疏间亲必定大失道义;荆南王高季兴贪财小人,略施恩惠必定归顺,安重诲穷兵黩武,定会激起诸侯不服。”
孟知祥问:“军师言之有理,不知有何良策?”
赵季良道:“主公可差人联合李从珂、高季兴。潞王由北,荆王由南,主公由西三面威逼京师,请诛安重诲。万岁必定迫于时局诛杀安重诲,如此西川依旧属主公麾下。”孟知祥大喜,即刻遣使联兵李从珂、高季兴。
数日之后,三路兵马问罪京师。李嗣源急召百官商议,文武众臣无人敢言。李嗣源道:“诸位爱卿随朕久经沙场,如今诸侯哗变,尔等装聋作哑岂是为臣之道?”
冯道奏道:“臣启陛下,分治两川、削藩潞王、讨伐荆南皆是安丞相治国大政。如今三路乱兵说要诛杀丞相,此事还需安丞相定夺。”
安重诲道:“陛下,孟知祥、李从珂反叛之心都已应验,晚反不如早反。陛下可命大将军索自通、药彦稠率兵讨伐潞州,石敬瑭率河东兵马西征两川,襄州兵马抵御荆南,如此一来三路叛军必败。”李嗣源一一应允降旨发兵。
却说索自通、药彦稠二将出兵潞州,六万精兵杀到城下。潞王李从珂率两万人马出城迎战。索自通一见李从珂抱拳说道:“潞王千岁在上,末将甲胄在身不能下拜,还望恕罪。”
李从珂道:“将军不必客套。孤且问你,来此何干?”
索自通答道:“奉安丞相之命收复潞州,将千岁押回京师问罪。”
李从珂问道:“敢问索将军我有什么罪?”
索自通道:“丞相说你勾结高季兴、孟知祥谋反。”
“一派胡言!”李从珂一磕马镫举双锤杀来,索自通举刀相迎。二人打马回头,李从珂双锤抡下,索自通横刀相挡。二人较劲之时,索自通轻声说道:“殿下随我来。”索自通挡开双锤诈败而逃,李从珂假装追杀跟随而去。
二人跑出四五里地,索自通勒住战马对李从珂说:“安重诲自持才高独断专权,我等皆出于无奈。”
李从珂道:“西蜀孟知祥的确遣使来访,皆因安重诲无事生非。其实我等并无造反之心,还望将军详察。”
索自通道:“末将既已出兵,不得不战。请殿下先收兵回城,末将扎营拖延战机。若是石敬瑭讨蜀失利,我亦诈败无功而返;若是驸马得胜,就请殿下早早逃走以避大祸。”
“唉!”李从珂叹道:“多谢索将军暗中搭救,从珂若有出头之日,定不忘将军大恩。”说完拍马而回,索自通等到天黑返回营寨。从此李从珂闭门免战,索自通扎营不攻。
却说李嗣源调夏鲁奇出任武信军节度使,镇守遂州;又将东川果、阆二州分割开来创立保宁军,封李仁矩为节度使。任命武虔裕为绵州刺史。这样安排的目的就是防备东西两川发生叛乱。
却说东川节度使董璋,年幼时和高季兴、孔循一起为汴州富豪李让家奴,李让与当时任宣武节度使的朱温关系很好,经常往来饮宴,李让后来成了朱温的义子,改名朱友让。董璋长大后,颇有勇力,在朱温军中作战,以功升迁为列校。
后梁龙德末年(923),潞州李继韬降于后梁,但大将裴约不服,据泽州叛乱。梁末帝派遣董璋攻克泽州,因功授泽州刺史。同年,后唐灭后梁,后唐庄宗李存勖入主汴京,董璋来朝,李存勖因其素有勇名,优以待之。不久令他仍赴任以前官职。这时郭崇韬当权,对待董璋尤其优厚。
同光三年,董璋随郭崇韬大举伐蜀,凡有军机皆与参决。平蜀后,董璋因功封剑南东川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不久升为节度使。
李仁矩曾经到东川公干,董璋设宴招待,一直等到中午都没有李仁矩的影子。董璋非常生气,带兵闯进驿站,只见李仁矩和几个妓女在一起喝酒。董璋大怒,杀死妓女后欲杀仁矩。李仁矩跪下求情,众人劝解后才免于一死。李仁矩回朝后,极言董璋不法情事。于是安重诲命李仁矩、武虔裕遥相呼应控制东川。武虔裕是安重诲的表兄,安重诲视他为心腹。
董璋和孟知祥一直不和,这次形势急迫,不得不去求助孟知祥,愿意和他结为儿女亲家。孟知祥答应将董璋的儿子招赘上门,并派副使赵季良前去下聘。赵季良回来后对孟知祥说:“董璋贪财好胜志大才疏,将来必定危害西川,不可不防!”孟知祥一时不好翻脸,姑且和董璋周旋,且联名上书朝廷请求收回成命,朝廷方面却没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