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了。
陆暮打听一番。
豪强武装,地方割据。
又逢天灾,重赋,徭役,流民滋生,匪寇成群,乡绅的土地利益收成都受到了牵连。
诸如赵春生的大儿,更是被打死!
另外。
这乡绅即便比不过豪强士绅,却也有佃农徒附能够养成私兵的。
仔细想想,能够让这么多乡绅无可奈何,并且组织人手,也无法剿匪。
这些由流民、被逼迫当徭役的依附民、落草为寇之后形成的势力,恐怕已经汇聚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洪流。
一如过往。
陆暮想出头是为了生存不被剥削。
现如今,他仍然是为了生存,但是,在这世道下,即便是他如今的地位也感到了不安。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人喊出此话,陆暮丝毫不怀疑,如此下去,终究要面对此局面。
土地兼并、流民产生、地方叛乱、豪强武装、镇压失效、旧朝崩溃……
这地方叛乱,也是成为豪强的时机,既然撞上了,陆暮多少有些想法。
“练功吧。”
他能做的,只是争取积攒力量。
一如当初隐田积攒那微不足道的几贯钱,能够为将来的生存做些什么。
诚然,这三十岁过后,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转眼。
又是半个月过去。
陆暮这些天里一日三练,春木桩、狼牙刀法的进度有条不紊。
总而言之,这老有所成是必定能成,时间到了便能够臻至圆满。
这点急也急不来。
除此之外,陆暮还要训练府兵。
算算时间,部下的府兵无论是刀盾、马弓、枪槊,都要练到炉火纯青。
然后等待时机剿匪立功、立威、成为曲长。
“咚咚咚!”
陆暮今朝还没起床呢,却传来敲门声。
“老陆,醒了没!”
“有人来了!”
“有人要来找你卖身呢!”
“开门吧!”
门外传来老张头沙哑苍老的声音。
“来了。”陆暮吱呀打开门,微微恍惚。
发现不知不觉这老张头,竟然已经老成了这般模样,已经佝偻驼背,头发苍白,牙齿门牙都掉了,说话漏风,眼神浑浊。
是啊,这古代七十古来稀,他和自己差不多年纪,能活到现在已经是长寿,回过神,陆暮惊讶的说着:
“你说有人来卖身?前些天遇到了一户流民,卖身依附安置下来了,今天又有流民来了?”
陆暮这半个月以来,有了田宅,即便有李家兜底给俸禄,又有折冲府的府兵俸禄,不需要种地也能衣食无忧,田地不种也白不种。
遇到有流民卖身当依附民佃户,也就收下了一户姓胡的。
一如当初。
陆暮也曾经被卖,因此对佃农挺好,倒不至于剥削,收五成粟米便是。
“是啊,你出门看看,就在那河边呢,一家子饿的皮包骨,甭说多可怜了。”老张头都摇着头,可怜起了别人。
即便当初他也是佃农,糠菜半年粮,但是终究饿不死,而流民无田可耕,可是会死的。
要不是如此,也不会有人放下尊严世代为佃。
陆暮惊讶的跟着老张头出门,看到自家老婆子也醒来了。
端出来了一碗家里的粟米粥,一下子就被分着喝完。
“噗通!噗通!噗通!”
见到是陆暮走了出来,老张头跟在身后,这一户流民都跪在了陆暮的面前。
“这位老爷!!”
“你行行好!”
“买了我们吧!”
“我们自己无路可走了呜呜……”
这把声音很虚弱,充满了无奈,辛酸。
“你快起来先。”陆暮见不了这般画面,走上前去,能够看清楚这一户有四人,一个老人,带着三个小孩,十二三岁,两个大男孩,一个小女孩。
他们都身穿破烂,蓬头污面,老人看起来,六十出头,没有老张头那般老,岁数也比不过陆暮,却瘦的仿佛一只手就能提起来,双脚没有穿鞋,都是淤泥,跪求着陆暮。
一阵恍惚。
陆暮甚至卖身为佃,在这永佃制的古代里,子孙后代都世代为佃。
将来想要出头,究竟有多难,陆暮再清楚不过。
看到这一户流民,尤其看着其中的小孩,陆暮想到了自己当初,心里不是滋味,口里问着:
“你们从哪里来的,附近许多乡绅地主,何不找他们,竟然走来到这里了?”
陆暮知道河对面那边,应该有赵家,陈府,这些乡绅。
“老爷,你有所不知,我们去过了,那赵家已然买不起佃户,别的乡绅也都被匪寇坏了收成。”老人一抬头,老脸憔悴,嘴上说着:
“这流民太多了,连年旱灾,甚至有乡绅被匪寇盯上,扬言要灭门,地都不要了,拿着钱财逃命去了。”
“我们从一个陈府的乡绅哪儿,听说了老爷你身居要职,是府兵旅帅,也有田地,才过来的。”
陆暮闻言。
长叹一口气。
忙让老人起来,问道:“说说吧,你们都叫什么,就住下吧,卖身钱我给你。”
终于,陆暮还是买下了这一户佃户。
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竟然姓鲁?!鲁和陆同音,这一带姓鲁的、姓陆的,都在他宗亲那边。
再问,果然是如此。
也得知了,陆暮宗亲那边陆氏的人,也有人当了流民。
忽然沉默了起来。
陆暮安置好了佃户之后,回到了宅子,脸上的沉默还没有消散,又恍惚了一下。
这李家赐的宅子同样的五进纵深,有正房、厢房、祠堂、账房、宴客厅、粮仓、私塾。
不禁想起曾经自己羡慕不已的赵家,现如今,自家的宅院不比赵家差。
也终究是因为在赵家当了数十年的佃农,听闻赵家连佃户都买不起。
即便不会和赵家再有交集,却还是有些感慨。
“流民滋生,匪寇壮大,立功,立威,此事急不来了,再观望观望吧。”
“不过,这附近这次的乡绅恐怕是等不起了,今日这户流民,竟然去过陈府,听到我有田地。”
“这些乡绅这么快,已然得知我住在这儿。”
“陈府,陈立身,这位老婆子的大哥恐怕又要找过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