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较于陆暮。
眼下的张府,张勇山却面临了考第。
这武艺考第,有如弓马的射箭、骑术、枪槊长兵、刀盾三大项。
设“九等考第“,如射箭需“十发五中“为及格,“十发七中“可获晋升资格。
每三年复核地方府兵军官,淘汰庸劣者。
考“中第”者积累资历,考“下第”者降级或除名。
很不幸,因为年数过高,今年的张勇山考第下第,彻底被府兵除名。
就在近日。
火长的军官已然没了。
这年头,一旦官职不在身,那么就没有人情往来,也谈不上什么人脉,将体会到什么叫世态炎凉。
没落已经是时间的问题。
其外。
张勇山的儿子,张朝贵,因为父亲不再是府兵军官,只是李家的部曲,没有什么威望可言,往后,只能依仗家中的田地,来维持家宅。
原本每天前往青楼寻欢作乐的习惯,也就该除了,却仍然还去。
将张勇山气的七窍生烟。
这人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砰!砰!砰!”
大厅里传来一声声盘子摔碎声。
大力拍打桌子声。
“你……你个逆子,我们张家以后,恐怕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你却还去青楼挥霍?”
张勇山上气不接下气的怒斥响起。
“唉。”
这就连身在张府客房里的陆暮,都早早被吵醒。
距离见过部曲督,转眼又是数日过去,陆暮除了刀盾,也开始在张府的相助下,练了一段时间的射箭、骑术、枪槊长兵、这些都是府兵考第的武艺。
张府的变化,陆暮自然看在眼里,哪怕是马厩的孙老头,都唉声叹气。
诚然,主家的荣光,和下人也是息息相关。
陆暮感慨吗?
没有!
他只是忽然想起这辈子,还没有去过青楼,更别提挥霍了。
别人那可是由奢入俭,早便享受过了。
自己从泥泞走来,都还需要别人可怜自己,那轮得到他感慨门府没落。
“嘚!嘚嘚!”
待张府大厅的怒斥平静后,很快,陆暮这边响起了敲门声。
“醒来了吗?”
“可是吵到你了。”
陆暮走来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努力挤出笑容的张勇山,他的身后还跟着垂头丧气的儿子张朝贵。
张勇山现如今,都不知道如何称呼陆暮。
因为陆暮假以时日,是有可能成为曲长的。
他却被降级除名,不再是府兵火长,此消彼长下,他对陆暮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变!
“也是刚刚醒来。”
陆暮开着门,心态也有了变化,也知道这原本仰仗的张勇山,恐怕要没落了,自己起码还有盼头。
这期间的关系,无疑是微妙的,陆暮笑了笑,口里说着:“我还没有考第府兵,不必太客气的,虽然是老张头的人情,但是因为老张头的原因,我们不用太见外。”
另外。
陆暮看到这张勇山的手里,还捧着一把刀。
此刀形似狼牙,刃部花纹如山峦叠嶂,刀尖微曲如獠牙,刀背有锯齿状设计,可不就是狼牙刀。
也就是他的府兵基础刀盾功夫之中,狼牙刀法专备的刀。
这年头,哪怕是自耕民,侥幸当了府兵,也可能会买不起自备的兵器。
值不少银子的。
“好,那我便喊你陆老哥了!我年岁比不过你,你喊我勇山就是。”张勇山听闻陆暮提及老张头,他顿时挑眉,仿佛松了一口气。
他也没什么拉不下脸,就是想要给予陆暮关照。
将来陆暮真有了出息,他能赚到人情。
总好过眼睁睁看着自家没落,坐以待毙。
也本就是武人,即使老了,也干脆,心态转变了过来,认真道:
“陆老哥,你看,我考第降级除名,这狼牙刀,也用不上了,且送给你吧。”
给我的?
陆暮没有急着表态,只是示意他放下。
收与不收,则是代表自己收不收他的人情了。
现如今,自己有了底气,心态悄然变化着,以往丢失的尊严,魄力,不知不觉间找了回来。
也明白到,自己的人情变得举足轻重,想了想,陆暮还是说道:“你应该清楚,其实我能够来到这里,是老张头的恩情,你帮了我,也是因为他的恩情,我对他很感激。”
陆暮是深谙此道的,言下之意,这是老张头的人情,从此之后,和张府应该没有人情亏欠。
一如过往。
他求人办事,人情世故,也免不了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张勇山这般年纪,也是听懂了,清楚不过。
只是心里还是有些发苦,这些话原本是他和别人所说的。
如今,陆暮站桩练到了养气通络的境界,将来能活到一百二十岁,说明陆暮将来还有许多晋升空间。
别说他已经考第降级除名,哪怕是他还是火长,能够得到陆暮的情义也是一桩大好事。
只好堆着笑容道:“也多亏我那堂大哥,否则我还无法认得陆老哥你,有时间,我一定去看望他!”
只是,身后的张朝晖低垂下了头,心里一阵寒心。
他深吸一口气,清楚的记得陆暮来自家的时候,父亲还说清楚了,帮了陆暮,是他堂大伯的人情,从此之后,这个堂大伯就当做是死了。
死……是死不了,眼下,这堂大伯恐怕又“活”过来了。
不过陆暮想了想,他虽然隐田攒了点钱,却真的不多,这人情还是要收的。
礼重情义深,拿起了张勇山的狼牙刀,陆暮嘴里说着:“此刀不错,也正是我所需要,我在考第的前后,还要多亏你张府,起码我需要借住在这县城里。”
“至于之前住在此,我是当了马倌抵了……”
最后。
陆暮还是接过了狼牙刀,让张勇山眼睛一亮。
只是陆暮却摇头,说着:“考第之后,我便离开,以后,没有事情就没有来往。”
陆暮此话的意思,张勇山和张朝贵都听懂了。
也就是只有一把刀的人情,除此之外,不要去见他。
一份将来曲长的人情,确实不轻,但是这人情世故面前,总让人寒心。
对此。
陆暮没有需要顾及他们什么,自己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张勇山点头,仅仅是一份狼牙刀的人情也算是张家有幸了,回头对儿子张朝贵说道:“朝贵,你记住你陆叔的话,以后,你还要仰仗你陆叔。”
这张朝贵身上还有酒气,昨晚在青楼挥霍了,这时也渐渐清醒,他低垂着头,自然是没什么话可说。
张勇山恨铁不成钢,却想到不止一个儿子,忽然眼睛一亮,拉住陆暮,口里说着:“陆老哥,你可有子嗣还没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