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血月光刺入左眼的刹那,陈默感觉颅骨里炸开万千青铜碎片。

他本能地偏头躲过银针,鱼肠剑回挑时带起的金血突然停滞半空——那些血珠竟沿着某种古老卦象排列,倒映出他右眼浮起的鎏金纹路。

“果然是你!“沈昭的狂笑震落墓顶碎土。

他撕扯面皮的动作像在剥开蝉蜕,人皮下枯骨面容与鬼面婆婆分毫不差,右手却捏着半张泛黄残页:“三百年了,《山海异闻》终于等到真正的主人!“

陈默左眼瞳孔裂成双环,剧痛中看清那些悬浮的残页正与星图裂缝呼应。

当最后一片秘卷补全时,三百童子祭坛画面突然坍缩成光点,尽数没入他右眼金纹。

墓室里所有青铜器同时发出蜂鸣,虎符饕餮纹竟脱离铜器浮空而起,在血月光里熔成液态金河灌入他左眼。

“小心!“青瞳的尖叫裹着树根破土而出。

那个总在深夜给陈默送药的温婉少女,此刻右半身还穿着谢氏绢衣,左半身却已化作狰狞槐树妖。

她腐烂的树根缠住铁血残魂的铠甲,却在触碰陈默的瞬间燃起青焰:“替身计划...失败了...“

沈昭枯指划过自己脊椎,抽出的脊骨化作墨色长鞭缠住陈默脖颈:“你以为王虎真是被谢明远灭口?

那蠢货到死都不知道,他偷走的虎符早被换成赝品——真正的饕餮纹,二十年前就该在你眼睛里!“

陈默的视野突然分裂成两重天地。

右眼看见沈昭脊骨鞭上刻满母亲临终前比划的暗码,左眼却穿透青苔石壁望见千里之外的谢氏祖坟——三百具童尸心口全嵌着与他玉佩同源的碎玉。

当双瞳力量开始对冲时,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编钟般的清鸣。

“太慢了。“鬼面婆婆的骨鞭突然软化,钻进陈默耳中化作冰刺:“你以为觉醒上古血脉就能掌控全局?

谢家用九代嫡女精血温养的替身傀儡,此刻正在...“

话未说完,青瞳树妖化的左臂突然暴涨。

她撕裂自己的人类右臂掷向星图,血肉在青铜纹路上烧出焦臭烟雾:“跑!

秘卷灌顶需要三刻钟,谢明远的祭魂香已经...“

整座古墓突然倾斜四十五度。

陈默在失重中抓住沈昭的锁骨,发现对方枯骨身躯里藏着半枚带牙印的玉佩——正是他记忆中母亲常年佩戴的款式。

当血月光偏移角度时,双瞳终于同步震颤起来,他看见自己血管里流淌的已不是鲜血,而是混着青铜碎屑的金色光流。

“真是...完美的容器...“鬼面婆婆的声音突然变回沈昭的清澈声线,枯骨面容浮现出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她任由陈默掐断自己喉骨,将最后半卷秘法凝成丹丸塞进他齿间:“现在,用你的眼睛看看这场千年骗局...“

陈默吞下秘法的瞬间,双瞳同时映出截然不同的真相。

右眼看见青瞳残魂深处锁着林昭少年时的记忆碎片——三年前那个与他同塌而眠的挚友,左肩早已生出槐树嫩芽;左眼却穿透时空望见血月源头,谢氏祖祠里三百盏魂灯正将他觉醒的画面拓印成帛画。

当双瞳金光即将交汇时,整座墓室突然陷入绝对黑暗。

陈默听见自己心脏跳出了钟磬合鸣的节奏,指尖触碰到的青铜器全部化为齑粉。

在五感湮灭前的刹那,他闻到了谢明远惯用的沉水香——那味道分明近在咫尺。

陈默的睫毛沾满青铜碎屑,双瞳金红两色光柱撕开黑暗。

视线所及之处,谢明远绛紫官袍下露出半截槐树根须,青瞳心脏位置嵌着与他左眼同源的碎玉,就连始终沉默的铁血将军,铠甲缝隙里也蠕动着谢氏祖坟的尸虫。

“原来戏台早就搭好了。“陈默齿缝渗出金血,右眼突然转向墓顶裂缝。

血月边缘有团人形阴影正在吮吸战场灵气,十指牵动着所有人身上的傀儡丝。

沈昭的枯骨突然弹跳起来,脊鞭缠住陈默手腕画出血符:“用双瞳看穿月相轨迹!

那些童子祭坛的方位其实是...“话未说完,整具骨架突然散落成七块龟甲,每片甲纹都对应着陈默母亲临终前在他掌心画的星图。

地底传来树根爆裂声。

林昭钻出时带着腐土与血腥气,左半身是谢氏嫡女才能穿的凤凰襦裙,右半身却布满千年树妖的瘤结。

最刺目的是他锁骨处半枚带齿痕的玉佩——与陈默腰间残缺的玉珏恰好能合成阴阳鱼。

“阿默...“林昭树化的右手托着谢氏魂灯,声音忽而清朗忽而沙哑,“你总说我泡的茶太苦...“灯笼里飘出的竟是三年前两人在草庐分食的杏脯香。

陈默右眼金光暴涨,却在洞穿对方心脏时看到可怕画面:十二岁的林昭被钉在祭坛,谢氏族老用青铜针将他与槐树妖的筋脉缝合。

少年每声惨叫都会让血月更红一分,而祠堂香案上供奉的正是陈默满月时的胎发。

“现在该苦的是你了。“陈默突然扯断脖颈傀儡丝,金红光束在林昭胸口灼出焦痕。

那些溃散的树妖经络里,竟渗出林昭本体的淡青色魂火。

血月阴影发出怒啸。

陈默左眼突然剧痛,看到三百里外所有谢氏族人同时割破手腕,他们的血在祠堂地面汇成与自己双瞳相同的图腾。

悬浮的秘卷残页开始自动拼合,缺失部分正是林昭魂火里闪烁的星象。

“接住!“沈昭的头骨弹跳到陈默肩头,颌骨开合间吐出带血的青铜钥匙,“用你母亲教过的河图数...“钥匙插入林昭胸前伤口的刹那,整座古墓的地砖突然翻转,露出下面流淌着金液的洛书纹。

林昭彻底妖化的瞬间,陈默看见他左耳后有颗红痣晃了晃——那是去年暴雨夜两人同塌而眠时,自己用朱砂笔恶作剧点上去的。

即将被金光吞噬的树妖突然露出人类才有的痛楚神色,残破嘴唇做出“子时三刻“的口型。

秘卷在血月光中拼出最后一道裂缝时,陈默突然对着月亮阴影轻笑:“原来族长也怕被看破真身?“他故意踩碎沈昭的锁骨,骨片飞溅处赫然显出谢氏暗卫的蛇形刺青。

当第一滴金血落在洛书纹中央,所有青铜器突然悬浮成浑天仪模样。

陈默双瞳映出的血月深处,终于浮现出半张与他有七分相似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