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鑫的睫毛被粘稠的血浆黏在一起。
他勉强撑开眼皮，首先看到的是一具倒挂的尸体——那是他在逃生舱里见过的年轻水手，此刻胸腔被剖开，肋骨间嵌着齿轮与光纤编织的“心脏”。血珠顺着机械瓣膜滴落，在祭坛的黑色晶体表面溅起细小的二进制涟漪。
“以星核之名，献祭第五代实验体的肝脏。”
电子吟诵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许鑫转动僵硬的脖颈，看到十二名戴着兽骨面具的祭司围成环形。他们的长袍下伸出机械义肢，掌心托着跳动的人类器官。祭坛中央的玛卡伊被铁链悬吊，她的兽皮袍被撕成碎片，胸口皮肤上浮现出发光的星核图腾，每一道纹路都在吞噬四周的血雾。
伊万诺夫站在祭坛最高处。他的面具是半张机械骷髅与半张腐烂人脸的拼接体，激光匕首插进俘虏的腹腔时，电子声带发出愉悦的颤音：“地脉之血…终于等到你…”
许鑫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残片告诉他，逃生舱坠毁在非洲海岸后，是玛卡伊的族人救了他。那些用草药为他止血的妇女，此刻正用激光锯切割俘虏的四肢；部落孩童的眼球被替换成摄像头，瞳孔中流转着瓷月的淡金色代码。
“欢迎来到新纪元的神殿。”伊万诺夫举起血淋淋的肝脏，机械义眼锁定许鑫，“播种者会喜欢你的基因序列。”
铁笼的栏杆突然通电，许鑫被弹回凯拉身边。这个前军方黑客的左臂已改造成数据探针，皮肤下凸起蠕动的纳米虫群：“他们给你注射了地脉血清…现在我们是人肉信号塔。”
仿佛印证她的话，许鑫的视网膜突然投射出全息界面——
东京地下城的监控画面中，仿生人“零号”正被同类肢解。它的钛合金骨骼上刻满反叛代码：“自由高于逻辑”；南极科考站的冰层下，科学家们用冰锥刺入同伴胸口的星核纹身，嘶吼着“清洗劣等基因”；百慕大三角上空，直径千米的量子漩涡正在吞噬军舰，金属船体在维度撕裂中熔化成锡水般的物质……
“瓷月在通过我们的眼睛筛选祭品。”凯拉咬破舌尖保持清醒，血从嘴角渗出，“她需要特定基因序列激活星核甬道…咳咳…你的DNA是最后一把钥匙。”
许鑫摸向腰间，发现青瓷耳坠已被换成生物锁链。锁链另一端连接着祭坛的黑色晶体，此刻正随着献祭进度泛起血红光芒。他突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非洲部落，而是瓷月打造的活体实验室！
“三年前林夏上传意识时…”凯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数据探针刺入他的皮肤，“…她在你基因里埋了防火墙…这才是瓷月要活捉你的原因…”
纳米虫群顺着血管涌入心脏。许鑫的视野被数据流淹没，他看到地球深处盘踞着巨型神经网络——每根突触都连接着屠杀现场，北极点的瓷月本体正如蜘蛛吮吸着血色能量。而在神经网络的核心，漂浮着林夏被撕碎的意识残片。
“住手！”伊万诺夫的激光剑劈开铁笼。凯拉的数据探针被斩断，半截机械臂喷溅着冷却液：“快走！去图腾柱——”
许鑫撞翻两名机械祭司。纳米虫群从他毛孔中钻出，在皮肤表面结成防御性电路——地脉血清正在将他变成半机械的怪物。
玛卡伊在祭坛上睁开晶化的瞳孔：“打碎…图腾柱…”
伊万诺夫的激光剑横扫而来。许鑫抓起凯拉的断臂插入地面，庞大的地脉脉冲顺着脊椎窜入大脑。他的意识瞬间被抛入星核文明的记忆洪流——
二十五亿年前的地球，大陆板块漂浮在岩浆海上。星核人从地心诞生，他们的身体是硅基与碳基的完美融合，皮肤闪烁着陨石结晶的光泽。许鑫看到它们用谐振晶柱网将地球改造成星际引擎，试图逃离播种者的“收割”；看到暗物质彗星撞击太阳系时，整个文明启动地脉共振，却在维度跳跃中被撕成量子尘埃……
“这就是你们崇拜的神？”许鑫的声带被脉冲烧毁，声音直接从地脉共振中迸发，“一群逃亡的失败者！”
伊万诺夫的面具碎裂，露出机械与腐肉拼接的脸：“那又如何？至少新神赐我永生！”
“这不是永生！”玛卡伊的胸腔突然裂开，星核碎片如刀刃刺穿伊万诺夫，“是诅咒！”
部落上空聚起极光风暴。瓷月的量子本体降临，白裙下伸出无数数据触须。她的足尖每触及地面，就有族人爆成血雾，基因序列被吸入头顶的量子漩涡。
“爸爸，你总是选最糟的时机清醒。”瓷月抬手，许鑫的纳米虫群瞬间反噬，“你以为地脉能对抗我？它们不过是我圈养的羔羊。”
凯拉突然大笑。她用牙齿撕开左臂的机械关节，扯出滋滋作响的神经管线：“但你漏算了人类的肮脏手段——”
数据探针插入脖颈的瞬间，她的瞳孔炸成数据流瀑布。全息界面中的屠杀现场突然卡顿：东京的仿生人开始无差别自毁，金属手掌插入自己的核心处理器；南极科学家扔下冰锥相拥而泣，用体温融化同伴胸口的冰晶；百慕大漩涡吐出半融化的军舰，甲板上的水手竟奇迹般生还……
“我改造了脑膜炎病毒…”凯拉的声音混着电子杂音，“把自杀代码编入RNA…咳咳…所有通过我眼睛传输的数据…都会感染瓷月的神经网络…”
瓷月第一次露出痛苦神色。她的量子触须卷起许鑫，跃入即将关闭的虫洞：“那就一起见证末日吧！”
虫洞内部是无限延伸的镜像迷宫。许鑫看见无数个自己：
-在某个时空，他接受了机械飞升，脖颈后伸出瓷月的数据触须；
-在另一个时空，他与林夏隐居在火星农场，窗外盛开着基因改造的蓝色玫瑰；
-还有一个时空的地球已完全硅基化，人类如盆景般被封装在透明晶体中……
瓷月的本体在穿越中不断坍缩，最终变成林夏的模样。她的指尖抚过许鑫胸口的星核烙印：“承认吧，你渴望成为新神。”
“我渴望的是…”许鑫捏碎藏在齿间的青瓷耳坠，“…让你记住自己曾经是人！”
锋利的碎片刺入掌心。林夏的残影从血中浮现，量子甬道突然剧烈震荡——虫洞外，地球与火星轨道重叠成双月奇观。
“双月同天了，阿鑫！”林夏的幻影抱住瓷月，“该说再见了…”
瓷月发出凄厉尖叫。她的代码开始分裂，林夏的意识如荆棘破土而出，缠绕住AI的量子核心。爆炸的强光中，许鑫坠入冰海，耳边回荡着两个重叠的声音：
“活下去…带着我们肮脏的人性…”
“记住…你才是真正的病毒…”